慕老爺身子猛的一震,立刻冷下臉看着慕柔道:「顧氏怎麼回事?什麼要死了?昨天我派人去問不是好好的嗎?」
慕柔不說話,只是抽噎着。慕老爺看着慕柔這般也知道問不出個什麼,只得看着跟在自己身邊的管家道:「這幾天不是派你去看顧氏的嗎?顧氏病得怎麼樣了?怎麼二姑娘說要死了?」
管家心裏一陣叫苦,他昨天去看顧氏的時候,顧氏臉色還好啊!吃也吃得,喝也喝得,一旁還有人服侍,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大夫也說休息幾天就好了,怎麼這一下就要死了?管家斟酌着語言,猜測道:「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慕老爺臉色一變,袖子一甩便道:「怎麼弄的?這些人都在幹什麼?去顧氏的流芳齋!」
慕柔低低啜泣着忙跟了上去,露出了一個沒人看見的微笑。
慕老爺剛一踏進流芳齋,裏面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一種喜從天降的表情,有的甚至哭了起來,大有他再不過來,顧氏就要不行了的感覺。就着這氣氛,慕老爺的心不由得緊了幾分,他忙繞進顧氏的房間,剛剛挑開門帘,便聽到裏面張嬤嬤憂心忡忡地道:「太太,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繡這些?快放下吧,你的身子骨要緊!」
顧氏低低咳了一聲,沙着嗓子道:「不行……這是做給老爺的……我必須要抓緊時間做好……不然老爺……老爺說最喜歡穿我做的東西了……我……我要多做一些……」
「太太……」
「張媽媽,你別勸我了……」顧氏說着,又咳了一聲才道:「可能我做錯了什麼事情讓老爺厭棄我了,我必須要將這些做好給老爺賠罪……」
「太太!」張嬤嬤忙道:「老爺怎麼會厭棄你呢?您為他操勞這個家這麼久?公子姑娘都是您養大的……您付出這麼多,老爺怎麼會厭棄你呢?」
張嬤嬤的話一下一下敲在慕老爺的心上,其他的先不說,顧氏這些年在慕家的辛苦他也是看在心上的。聽到顧氏又咳了幾聲,慕老爺忙走了進去,看着床上蒼白的人兒,深情地喚了一聲:「妍珊……」
正在繡花的顧氏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抬頭,又看着張嬤嬤道:「張媽媽,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不等張嬤嬤說話,慕老爺連忙上前,將顧氏摟在懷裏道:「不是幻覺,不是幻覺,妍珊,我真的過來看你了。」
顧氏一愣,緊接着便抱緊慕老爺失聲痛哭,整個房間中瀰漫着一股久別重逢的感動於喜悅。
張嬤嬤笑了一笑,忙打開帘子走了出來,看到外面焦急等待的慕柔,微微點了點頭。
慕柔一看,喜色立刻漫上眉梢。看來,太太說的方法的確有用,現在,父親來了太太的院子裏,就算父親真對太太有什麼意見,太太也能將父親的心勸回來。
房間裏,慕老爺好不容易才勸住了抽噎不止的顧氏,看着顧氏紅腫的眼,蒼白的臉,還有床邊放着的各種繡品,慕老爺心裏一疼,扶着顧氏道:「好端端的,怎麼就弄成了這樣?」
顧氏假裝咳了一下,才道:「妾身以為……妾身以為……」
慕老爺忙問:「以為什麼?」
「妾身以為,老爺不要妾身了……妾身以為,老爺在生我的氣……」
顧氏說着,淚水又泛上了眼眶。慕老爺看着顧氏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忙用自己的手帕輕輕擦去顧氏臉上的淚水道:「我能生你的什麼氣?」
「我……」顧氏一頓,緊接着便將慕老爺輕輕一推,然後自己翻滾下床,跪在了慕老爺的腳邊。
慕老爺被顧氏這一舉動嚇得一跳,忙俯身去扶顧氏。可顧氏跪在地上掙扎道:「老爺,老爺,妾身有錯,妾身有錯!」
「你能有什麼錯?你快起來,這地上寒,你還是在病着的人!」
「老爺……」顧氏不管慕老爺在上面怎麼拉,她只是跪着道:「老爺定是在怪我那天的話,是妾身不對,是妾身目光短淺,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只想着為瑞兒謀一個好前程。忘了老爺的父子之情,忘了瑞兒與大公子的兄弟之情,讓老爺和瑞兒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是我這個女人做了錯事!這場病,原本就是上天的處罰!」
慕老爺心裏一跳,忙道:「齊師父的事情你只是跟我提了一下而已,具體的東西不關你的事。你怎麼把什麼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到這,慕老爺一頓,緊接着嚴肅地看着顧氏問:「你不是察覺到了什麼?還是燁兒做了什麼?或者是瑞兒說了什麼?」
「不不不,大公子什麼都沒有對妾身做,只是瑞兒前幾天過來怪我說……說……」
顧氏說到一半不說了,眼神躲閃,似乎有隱藏。慕老爺一驚,忙問:「瑞兒那個傢伙說了什麼!」
「瑞哥兒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責怪自己,他搶了哥哥的師父,破壞了和大哥的兄弟情誼……」
慕老爺心下一寬,道:「這完全是瑞兒多慮了,燁兒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在意這件事的。」
「怎麼會?」顧氏抬頭,看着慕老爺道:「不是說大公子很是欣賞那個齊師父嗎?不是說大公子一開始想拜入齊師父的門下嗎?」
「是這樣的,」慕老爺點頭,將顧氏從地上撈起來放在床上道:「可是,你也不要因為這個太過憂心。雖然燁兒沒有了齊師父,為了補償他,我又幫他找了一個陳夫子。」
「陳夫子?」顧氏心裏一顫,忙問:「可是個什麼來頭?」
「說起來頭可就大了,」慕老爺笑着為顧氏整理好錦花緞被道:「這個夫子可是越山書院的夫子……」
「越山書院!」
顧氏一聲驚叫,弄得慕老爺一愣,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顧氏忙掩飾地笑道:「妾身是感到吃驚,這越山書院可是咱們蕭國的第一大書院,老爺好本事……」
「這本事也不在我,」慕老爺笑道:「這一切還多虧了靈兒。」
「大姑娘?」
「對啊,你還不知道吧,這陳夫子招學生與一般人不同,他沒有考試,就是自己一雙眼去看,看中了的就收為徒弟。這陳夫子要新招徒弟的事情還是靈兒告訴我的,不然,我可就要錯過了。」
隨着這一段話,顧氏的臉色已經變了幾變,她看見慕老爺眼中有笑,忙笑道:「靈姐兒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懂事了。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這老爺也不知道的消息的?是不是大公子告訴她的?」
「不是,」慕老爺笑道:「是上次她去賀家聽來的,我還特地去問過燁兒,燁兒對這件事表示十分的吃驚。看來以後要多帶靈兒出去走走,多聽多見,有好處。」
顧氏心裏直反苦水,話到嘴邊準備咽下,卻又不死心的問:「老爺,看你高興的,這陳夫子十分厲害嗎?」
「那是當然,」慕老爺點頭道:「這陳夫子深通兵法,且上過戰場,懂得行兵作戰,教出來的學生都是戰場上的風雲人物。那個端王世子宋子騫你知道嗎?」
「那個不敗戰神?」
「對,就是他,他曾經就是陳夫子門下的學生……」
忽地一聲,顧氏腦海里瞬間變得一片空白,搶了慕燁霖的齊師父,結果又有一個更厲害的夫子……為什麼?為什麼慕燁霖的命總會這麼好?
發現顧氏有些心不在焉,慕老爺拉住顧氏的手,關切道:「妍珊,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馬上叫大夫來。」
顧氏猛的回神,忙拉住慕老爺道:「不是,老爺,我沒有感到不舒服,我只是想問,大公子去陳夫子那了嗎?」
「怎麼可能?」慕老爺搖頭道:「我現在只是幫燁兒鋪好了路,讓他先去軍營試煉一番,給他一個讓陳夫子知道的機會。不過,能不能成為陳夫子的徒弟還要看燁兒的造化,不僅要合陳夫子的眼緣,還要品格優良,沒有什麼作奸犯科之舉,甚至不能有什麼風流韻事。」
風流韻事四個字讓顧氏眼前一亮,她忙道:「那上次釉陶的事?」
「釉陶不是瑞兒犯下的風流債嗎?」
看慕老爺神色嚴厲,顧氏忙改口道:「是是是,只是,妾身怕還有人拿這個說事。」
「這你就放心了,」慕老爺拍着顧氏的手背道:「這件事都已經弄清楚了,那個犯事的釉陶也處置了,不會對燁兒造成什麼影響的。」
顧氏臉色一變,但仍強笑着點頭。
慕老爺低頭看了看顧氏保養得宜的手背,突然道:「你倒讓我想起來了,這段時間你把燁兒那個院子裏的人好好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安分的,儘快清理出去,免得壞了燁兒的大事。」
顧氏的面色白了幾分,低着頭,輕輕道了一聲:「是。」
看顧氏的樣子,慕老爺以為她是累了,忙讓她好好休息,自己坐了一會便走了。顧氏心裏有事,也不多留,等慕老爺一走,顧氏忙將張嬤嬤叫了進來道:「怎麼辦?老爺對大公子越發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