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邊御劍下行,邊說了一路,一直沒遇到什麼阻礙,直到耳邊傳來水流聲,真正的深淵底部終是到了,但見一條河流南北向行,緩緩流淌。清歡想到這是位處山腹之中,便覺分外神奇,再一想,更神奇的事情不也遇見過了?也就覺得不足為奇。
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
因而二人未做太多考慮,便沿河流往北行去。一路果然尋見許多曾經有人活動過的印跡。本應小心翼翼的行走,卻因尋找同伴心切而變作了飛速御劍,直到忽然慢了下來。
「怎麼?」清歡問。
「有人。」雲逍道。
清歡四下張望,舉目卻只望見水流兩旁都是黑漆漆一片,不知人在何方,便有些毛骨悚然。雲逍卻已帶着她向右前方飛去。
一方比較平坦的水岸,石壁彎彎曲曲向內凹陷。火光照亮地上四人可憐兮兮的神情,俱坐在地上仰着腦袋看他倆,右臂上的絹帶都已不在,皆是方才他們隊伍中的人。
「發生何事?」雲逍問。
四人卻異常一致地捂住自己嘴巴,一邊搖頭一邊發出吚吚嗚嗚的聲音。清歡懂了,他們的意思是他們已經「死」了。死人,怎麼會說話呢?
雲逍皺了皺眉,拍了一下其中一人的肩膀,道:「詐屍。」
那人一個沒有繃住,又好像被嗆了一下,喘着氣道:「你讓我詐的啊,晴方仙尊罰我的話你可得……」然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清歡與雲逍、飲秋露御劍飛起之後,剩下的十七人繼續向下墜落,但是落到某一程度,也感受到吸力長久的消失了。其他人都御劍飛了起來,他們四人卻是被嚇傻了未及反應,直直跌入了水裏,好在都沒有受傷。
十七人在河邊匯合之後,第一時間放出靈鸞與雲逍聯絡,然而一連幾次靈鸞都是飛到半空碰壁而回,他們便也發現了橫亘半空的那道阻障,自然也更沒法突破,便回到底部沿水北行。開始也沒覺得異樣,直到一路走到這,才有人忽然發覺,四個落水者臂上絹帶都已憑空消失。所以,他們四個就「死」在了這裏,剩下十三人則還繼續前行。
清歡聽完差點吐血。照這樣來說,雲逍和飲秋露的反應,還不如不要那麼機敏呢。晚點御劍的話,也不用費那麼大功夫才下到這了。她卻不知,晴方仙尊苦心安排的試煉就是這樣,讓不同層次不同水平的弟子,都能有所收穫。雲逍與飲秋露先滿足了「把握交睫一隙御劍飛起」的條件,才觸發了後頭「敢入地獄」的考驗。
若非有此心思,晴方也不堪為從整個落迦天中選出來的督學長老。對新弟子的訓練與教學,自是每門每派都極看重,三神天也不例外。
二人一劍更快速地往前飛去。剛「詐屍」的那位瞧着他們身影喃喃,「一場失憶,讓葉清歡把雲逍,當作了宮城遙……」
沿途又見大堆飛灰以及大量打鬥遺留的痕跡,可見剩下那十多人這一路走得也並不輕鬆。所幸並未再見新的「屍體」拋下。原本十分漫長的道路,因為御劍,變得轉瞬即至。兩側石壁收緊,水流變得湍急,清歡與雲逍亦只能於河面上飛行。
視線,終於豁然開朗。
水面,也變得寬闊。
耳中卻聽得隱隱人聲。
可是清歡卻一下子變了面色,雲逍的眸光也微斂了一下。
傳至耳畔的語聲雖很模糊,聽不清楚究竟是在說什麼,唯一能聽清的只有幾聲哈哈大笑——但他二人都絕不會聽錯,那真真切切就是夜寂流的聲音。
碰上夜寂流,基本也就等若碰上了宮城遙。那他們這方的人,很有可能真的已經全部陣亡。
順着水流略作彎轉,眼前出現一個巨大拱門,內里浮現天光,人聲也是自此而來,此時就聽得更清楚了。
拱門之後,巨大水流匯聚成潭,水潭正中隱隱可見一方高台。舉目上望,竟一眼望不到頂端,依稀只能見到幾許金黃天光漏下,照亮四方。
水潭邊上,二三十個少年男女分成兩堆而坐。一堆人少些,一堆人多些。但無論紅藍絹帶,竟然都仍在。
雙方見面,紅營這邊十多人立時向雲逍與清歡圍了過來。連帶對面陣營的寂流與寧顥也撲了上來。寧顥摟住清歡,滿臉「還好你還活着」。好不容易見到好友,清歡自然也是欣喜非常。一抬頭,就看到了城遙笑意清淡的俊顏。
雲逍淡瞥了寂流一眼,道:「怎不動手?」
寂流嘻哈笑道:「我倒是想要動手啊,可是小遙說,一定要等你和小葉子來了。」眾人面前,他總算是改了下對城遙的稱呼。
大家便想着,宮城遙許是覺得雲逍不在,向對方動手的話,未免有欺負人的嫌疑。
城遙走過來對雲逍道:「以此換得你合作,可還算有誠意?」
原來這,才是他未立即動手剷除紅營的原因。但大多數人仍是一頭霧水。
雲逍道:「你已確定需得合作?」
城遙道:「我們一路行來,只此地一處特殊。你若不信,盡可上去一看。」
雲逍望了望頭頂,漏下的天光照亮水潭,站在潭邊卻看不分明頂端,只覺天宇昏黃,時辰已經不早。眾人矚目之中,他便御劍往頭頂光亮之處飛去。
清歡不明白這種時候他為什麼還要拉上自己,可轉念想想滿足下好奇心也還不錯。
二人出了洞穴,光明驟然襲來,清歡被刺得閉了雙目,待到睜開眼睛,不由便為眼前景象所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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