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九頁生死簿 第1章緣起

    美國，紐約。

    位於曼哈頓南端下城的唐人街，似乎成了這座現代都市裏的飛地。低矮的建築，與周圍的摩天大樓顯得格格不入。

    走在喧譁的街上，看着櫥窗上的華夏文字招牌，聽着人們交談聲中的熟悉話語，李言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洋彼岸的神州大地一般，身處異鄉的那份隔閡，也不由輕鬆了不少。

    身為京城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的金融專業交換生，雖然學校給予的食宿條件十分豐厚，吃住都不用發愁。但迥然不同的生活習俗，還是讓李言始終無法徹底融入到這裏。

    但好在，為期一年的交換生涯，已經熬過了大半，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李言便可以離開美國，飛回華夏故土了。

    深吸了一口帶着川菜余香的空氣，李言提了提精神，朝唐人街深處走了進去。

    林氏古董坊，紐約唐人街上規模最大的古董商鋪。除了傳統的文物買賣外，店裏還有專門的高仿紀念品銷售。

    近幾年，隨着赴美旅遊的華夏人士越來越多，原本是偏門的紀念品銷售，也迅速火爆起來。每個來唐人街旅遊的人，都會順道為親朋好友捎上幾個紀念品。

    生意的火爆，也讓林氏古董坊走上了擴張的腳步。店鋪的面積急速擴大，員工的數量也是隨之增多起來。

    李言，便是在半年前的一次擴張中，被招了進來，成為了店裏的一名會計。由於哥倫比亞大學交換生的金字招牌，再加上自身的優異能力，半年之後，李言成為了林氏古董坊的財務主管。

    財務主管，雖然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正式的感覺，其實李言手底下，也就只有五名收銀員和兩名會計，區區七個人而已。

    「叮鈴」

    推門而入，清脆的風鈴聲隨之響起。走入店裏，和已經先到的同事聊了幾句後，李言才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內。

    核對了一下近幾日的賬目，李言發現了幾個小問題。打開電腦，李言開始仔細校驗糾正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這幾個小問題終於被解決掉了。叫來手下的一名會計，讓他將賬目重新登記後，李言伸着懶腰走出了辦公室。

    交換生的後半年，學校已經沒有多少任務了，李言才因此能抽出時間來忙自己的事情。泡了一杯清茶，李言開始在文物展覽區慢悠悠的轉起來。

    數千年的輝煌歷史，再加上近代列強對華夏的侵略，使得流失在海外的華夏文物，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目。

    文物的興衰走向，都是沿着資本力的量遷徙而不斷移動的。作為資本世界的頭號金融之都，紐約自然也就成了海外華夏文物的一個重要集散地。

    看着玻璃櫃枱後，精美絕倫的瓷器、風韻縹緲的書畫、古樸大氣的青銅器，李言仿佛看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歲月，心中發悶，忍不住嘆了口氣。

    「什麼！你說我這書是贗品！」正苦悶嘆氣的李言，被一聲高呼驚醒了過來。眉頭微皺，李言打量了一下四周後，循聲走了過去。

    「先生，您別誤會，我沒說您這書是贗品，只是它還不夠文物的級別，不能按您說的價格賣的！」

    「你以為老子傻，聽不出來嗎！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我拿假東西來騙你嗎！哼！你今天不給我解釋清楚了，我砸了你的店！」

    走近後，李言先是皺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圍後，才拉了一名圍觀的同事問道：「誒，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這三個傢伙拿了幾十本破書過來賣，說是什麼幾百年前的絕本古籍。可經過郭老的鑑定，那些都只不過是現代仿作的低成本工藝品，沒有任何價值的。」

    「那後來呢？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場景的？」

    「還不是這三個蠻不講理的傢伙鬧得！郭老鑑定後，便委婉拒絕了三人的交易，可他們卻一口咬定是郭老鑑定錯了，還威脅說要砸了我們店！」

    聽完同事的解釋後，李言恍然的點了點頭，這三人，擺明了是來故意找茬，想藉機敲詐一筆的。不過，他們三人的下場，李言卻完全不看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有生意的地方，更是如此。能在唐人街這個繁華之地，佔據如此重要的位置，林氏古董坊背後，怎麼會沒有勢力支持呢？

    在這半年的時間裏，李言也見過幾撥像今天這般鬧事的人。不過，最後的結局，都是以鬧事者被抬出去而終結的。

    隨着時間的推移，鬧事者的情緒也是愈加激動起來。店裏員工們出乎意料的鎮靜，讓三人心中發怵，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心中的不安，促使三人手上的動作，也隨之更加激烈起來。其中一人，從身上摸出一根木質棒球棍來，狠狠敲在了玻璃櫃枱上。

    「嘩啦」

    櫃枱應聲碎裂，飛濺的玻璃碴子，讓依舊躲在裏面的鑑定師郭老，神情一驚，急忙掩面躲避起來。

    見事態朝着失控的方向發展，而去通知店長的人卻遲遲沒有回來，李言皺了皺眉後，跨步朝人群中間走去。

    「喂，你小子就是這裏的主事人嗎？」見李言朝自己走來，為首拿棒球棍的一人，指着李言厲聲問道。

    抬頭看了那人一眼，李言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說。走進破碎的櫃枱後，將躲藏在裏面的鑑定師郭老給扶了起來。

    「郭老，您沒事吧？」

    「放心吧，小李，我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折騰，沒事的！」

    郭老是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大半輩子都在和文物古董打交道，是店裏威望最高的鑑定師。而且，李言在進店後，也一直很受郭老的照顧，為他講解了不少古董買賣的專業知識。

    李言之所以出頭，並不是他對這個店有多大的歸屬感，而是因為郭老的原因才挺身而出的。拍掉郭老身上的玻璃碴子，李言護着他就朝人群中走去。

    可惜，鬧事的三人可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走他們。為首的一人，臉露怒氣，捏着拳頭，朝李言的胸口狠狠砸了過來。

    「砰」

    李言身子一避，偏離的拳頭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出乎意料的突襲，讓李言身形一歪，仰身倒在了地上。

    「嘶」

    滿地的玻璃碎渣，讓自然反應，雙手撐地的李言嘴角一咧，倒抽了一口涼氣。抬起流血的手掌一看，已經被割出了四五個小傷口來。

    見李言手掌流血，出手的那人臉色也是一慌。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撐下去。

    「哼！小子，這就是看不起我們的下場！」強繃着臉色，那人色厲內荏的喊道。「識相的，就趕緊給我們賠禮道歉，再把這些古書收了！要不然，我把你這店給砸了！」

    李言盯着流血不止的手掌，愣了愣神後，站起身來，從櫃枱上抽起一本書來，指着它問道：「你想把它賣給我們？」

    「怎麼？不行嗎？」

    「行！當然行！我們林氏古董坊開門迎客，做的就是這門生意，怎麼會不行呢？」李言眼神遠眺，越過眾人，望見了從後門趕上來幫手，嘴角揚起，繼續道：「不過，這價格得按廢紙的行情來收購！您看可以嗎？」

    「廢紙！你……」原本以為李言服軟而面露得意的三人，聽到最後時，俱是臉露憤怒。為首的一人，更是舉起手中的棒球棍，作勢要上前毆打李言。

    「噗」

    不過，高舉的棒球棍卻始終也沒有落下，被從後面伸來的一隻大手給牢牢抓住了。

    青筋暴起，那人不管胳膊怎麼用力，就是無法將棒球棍給抽回來。心中惱怒，那人猛然回頭，張口罵道：「tmd！是哪個混蛋，居然敢管老子的事情……」

    不過，身後的場景，卻讓那人身體一顫，心中的那絲隱隱不安，終於爆發了出來。

    只見十幾個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漢，不知何時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一位鐵塔般的黑人男子，伸着常人小腿般粗細的胳膊，將他的棒球棍牢牢拽住。

    如山一般的氣勢撲面而來，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鬧事者，身體打顫，急忙鬆開了手掌，朝後面急退了幾步。

    人群錯開，一位身穿唐裝的銀髮老者從後面走了過來。皺眉打量了一眼凌亂的現場，當看到李言流血的手掌後，他眼神中的寒意更加冰冷起來。

    「各位大哥，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聽我解釋……」見機不對的三人，連連作揖，慌忙的解釋起來。

    不過，唐裝老者顯然沒打算聽他們的解釋，朝那名鐵塔般的黑人揚了揚脖子後，便朝李言走了過來。

    得令的眾人，一擁而上，將已經徹底嚇壞了的三人按倒在了地上。隨後，四人一組，直接將他們朝後門的小巷中抬去了。

    「啊！是我們錯了！」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爺們，您就繞過我們吧！」

    「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

    悽厲的求饒聲，隨後便在小巷中響徹起來。不過，店裏的員工似乎都以習以為常，並沒有在意。小聲討論了幾句後，便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了。

    很快，現場除了一地的玻璃碎碴和散落的書本外，便只剩下受傷的李言了。

    唐裝老者走到前來，拿起李言的手掌看了看後，舒了口氣道：「還好傷的不重，要不然有你小子好看的！」

    「誒，林老，我這可算是助人為樂呀！你不誇我就算了，怎麼還批評起我來了？」

    「不僅批評你！我還要打你呢！」唐裝老者伸出手指，在李言的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你是不知道他們是來故意找茬的？還是不知道我們很快就會過來處理呀？居然獨自一人就上去了，怎麼，想當英雄嗎？」

    「不是，我不是看郭老在裏面嗎！我怕他出什麼意外，才出手幫忙的！」揉了揉腦門，李言恬着臉笑道。

    雖然唐裝老者是在斥責李言，不過卻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來他對李言濃濃的關心來。他，就是這家林氏古董坊的老闆，林仁華。

    自李言進店以來，林仁華便很看好他的潛力，對他也是多多照顧，倍加提攜。短短半年，便讓李言掌管起店裏的財務大計來。

    從店裏找來急救醫藥箱來，林仁華細心的將李言傷口上的玻璃渣挨個夾了出來，又用消毒水清洗了一遍傷口後，才用紗布里一層外一層的包裹住了傷口。

    「好了！這幾天你也別來店裏上班了，放你幾天假，好好養傷吧。」林仁華拍了拍李言肩膀，對他說道。

    「林老，我沒事，不用……」

    「聽我的話，好好養傷！」出言阻止了李言的解釋，林仁華繼續道：「就你這包的跟豬蹄似的手，來了也是給我添亂，還不如在家養着呢！」

    「哼！說我是豬蹄！還不是你包的！」看着自己手上鼓脹的紗布，李言撇着嘴，小聲嘟囔道。

    「嗯？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說我會好好養傷的！爭取早日康復，回來上班！」

    看着耍寶似的李言，林仁華輕輕點了點他的頭。「你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在背後編排我了？」

    「沒有！絕對沒有！就是借我仨膽我也不敢啊！」

    又和李言聊兩句後，林仁華站起身來說道：「好了，等會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你好好養傷，什麼時候傷好了，什麼時候再來上班，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嘿嘿，放心吧，我會照辦的！」

    吩咐員工，將現場打掃了一番後，林仁華便和李言道別，離開了店裏。

    受傷的李言，也卻是沒法繼續上班了。和手下的會計交代了一下工作後，也早早下班回家了。

    很快，現場就被清潔人員打掃乾淨了。損壞的櫃枱被抬了出去，從櫃枱里換了一張嶄新的出來。碎玻璃被掃進垃圾桶里，三人帶來的幾十本古書，也被一併扔了出去。

    黑暗的角落裏，其中一本古書，忽然閃起幽藍的光芒來。書頁上沾染的幾滴鮮血，也詭異的被吸了進去。

    這本古書，正是被李言用受傷的手掌抓過的那本！

    「啵」

    幽藍的光芒越來越亮，隨着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後，古書兀然消失在黑暗之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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