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一邊嚎,一邊悄悄觀察鍾唯唯的臉色:「阿娘啊你不在,夜裏總是做惡夢,夢見你,想你
我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場,什麼都吃不下去,就是想要你抱抱」
婆婆大娘們對着院子裏的人指指點點,興奮地看看重華,再看看又又,交頭接耳:
「我早說過,禾姑娘這把年紀了,肯定早就成親了的,你們還不信。」
「嘖嘖,拋夫棄子,這得多狠心啊。」
「看着挺和氣的啊,也許是出了什麼事?」
「這孩子多可憐啊她咋不抱起來哄哄呢?」
「那個是她相公?長得挺好的,看着像是一家人。」
「說何爺是她兄長,可我看着兄妹姐弟幾個人,長得一點都不像。」
「亂嚼舌頭啊,你,人家相公也沒說捉姦啊」
鍾唯唯聽力好,大家的議論隻字不漏地全聽進去了,越聽越不像話,又羞又惱,想把又又拽起來。
又又卻哭得更大聲了,手足並用地往她身上爬不說,還可憐兮兮地喊:
「阿娘千萬別不要我,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可以給你端茶送水,可以給你洗腳,你打我我也不生氣,你罵我我也可以很開心,只要你別不要我」
這一句喊出來,立刻收到無數的同情。
阿土嬸沒忍住,仗義執言:「小禾,不管咋說,孩子沒有錯哈,你怎能不要孩子呢?」
又又眼淚汪汪地看向阿土嬸,抽噎着道:「不要怪我娘,她沒有錯,是我不乖,是我不好哇」
仰頭對着天空,又是一陣狂哭。
眾人紛紛指責鍾唯唯:「這麼乖的孩子,真忍心。」
鍾唯唯被門外十多道鄙視的目光刺得遍體鱗傷,憤怒地看向重華。
重華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注視着她。
哀求的話他已經說得太多,再往下,他開不了口,又又已經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她若還是心硬似鐵,他便直接把人綁上帶走。
鍾唯唯被逼得無路可退,索性抱着頭蹲下去,大哭起來:「讓我死了吧
成親不過半年,就納了十幾個妾,原本想着只要忍氣吞聲,終有一日會浪子回頭,誰知越來越過分。
我病着呢,又接連納了幾個貴妾,病得快要死了,也沒人管的小妾還上門打臉,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先下手為強總是好的,鍾唯唯越演越精神,抱着又又給他擦淚,淚眼模糊地道:
「不是我不管你啊,實在是我再留下去就活不下啦,我本想帶着你一起走的,但你祖母派人一路追殺我,我真是沒辦法,不然也不會躲在這裏了。」
又又被鍾唯唯唬得一愣一愣的,然而真的相信,韋太后是真的派人追殺鍾唯唯了。
反正只要唯姨要他就行了,他抱住鍾唯唯的脖子,哭得淒涼萬分:「別不要我,別不要我我害怕」
阿土嬸等聽見鍾唯唯的話,驚疑不定,又用看渣男的目光看向重華,紛紛指責他:
「看不出來啊,人模狗樣的,年紀輕輕,這樣貪花好色,寵妾滅妻,沒家教」
「沒聽說婆婆也是惡婆婆嗎?禾姑娘才來時病歪歪的,瘦弱得一陣風都能吹倒,也就是李藥師給她看了之後,才慢慢養好了些,可見都是真的」
「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吧?看樣子就不簡單,嘖嘖」
「看看他那鐵石心腸的樣子,媳婦和孩子哭得這樣可憐,也不懂得勸勸,老神在在地坐着,真得意啊,心真狠。」
「所以說,找男人不能找這種小白臉兒,最是心狠手辣,薄情寡義」
看着和又又抱頭痛哭的鐘唯唯,重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恨不得衝上去把她拎起來,橫在膝蓋上,暴打一頓屁股,好好教教她什麼是婦德。
鍾唯唯見他挑起左邊的眉毛,知道他要發作了,由不得無限期待。
然而重華並沒有發作,而是舉起袖子,按了按眼角,沉痛地道:「娘子,你誤會了
其實,我那都是不得已,若讓我選,我只想和你們娘兒倆一起好好過日子。
不然我也不會拋下一切,千里迢迢找到這裏來尋你。」
他說得言辭懇切:「我一直都在想,只要你好好兒的跟我過日子,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你跟我回去,我把那些人全都遣散,只和你一起」
說到這裏,還應景地捂着嘴狂咳一氣,低聲說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麼都聽你的。
家裏的錢和賬簿你來管,所有的鑰匙和人都交給你,你讓往東,我不往西,你讓我站着,我不坐着。」
說着站了起來,把竹椅搬到鍾唯唯身後,殷切地低聲道:「娘子,你坐,別累着。」
他人生得好看,之前看着一副冷冰冰,高不可攀的樣子,這會兒裝起可憐和誠懇來,看着也格外打動人心。
圍觀群眾靜默片刻,本着「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原則,又開始勸鍾唯唯:
「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浪子回頭金不換,既然知道錯了,什麼都交給你管,那就饒他這一回吧。」
鍾唯唯傻住,覺得自己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演這場戲,相當於當眾承認,她就是重華的小媳婦兒,就是又又的娘。
重華之所以沒有發作,那是因為他的目的達到了。
他帶又又來,指使又又上來就哭着叫娘,為的不就是告訴所有人,她是他媳婦兒麼?
重華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終於反應過來了,心裏暗自得意,站在她身後低聲道:
「阿唯,上天入地,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一起爛成白骨,血肉浸入泥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離她太近,氣息呼入她的頸窩,高於常人的體溫也讓人感到熾熱。
鍾唯唯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囂着,她想他,想他,想他,想得要死。
她不敢回頭,死死抱着又又,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
地上有一隻螞蟻,在搬她之前撒了餵雞的小米,吃力而艱辛,它卻鍥而不捨,不停地往前走。
她眨眨眼,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滾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