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從賈母院中坐車回到大房所在的東院,正準備去正院請安,就見到邢夫人的大丫鬟如意迎了上來見禮:「姑娘好。」她身後跟着兩個捧着托盤的小丫鬟也忙跟着行禮。
迎春看了那兩個小丫鬟一眼道:「如意姐姐快請起,不知老爺太太可在,我正要去請安。」
如意笑道:「老爺太太知道姑娘孝順,打發我告訴姑娘,讓姑娘回去休息,不用去請安了,璧三爺在璉二爺那兒,請姑娘不用擔心。」
迎春點頭笑道:「那就煩請姐姐替我多謝老爺太太,不知道那點心老爺太太可用了,可喜歡嗎?」
如意上前扶着迎春,一面走一面笑道:「怎麼不喜歡,老爺太太還讓我叫人給墨竹妹妹送賞去呢!」說着向兩個小丫鬟看了一眼。
迎春點頭笑道:「老爺太太破費了,待會兒我便交待墨竹去老爺太太那裏謝恩。」
主僕兩人說着閒話,不一會兒便到了小院外,守門的婆子正坐在那裏嗑瓜子,腳下掉了一句瓜子皮,見了迎春訕訕一笑忙上前行禮,引來了留守在院子裏的李媽媽等人。
迎春吩咐綠柳陪着如意去見墨竹,便被貼身服侍的幾人簇擁着進了屋,裏面在她同綠柳說話的時候,李媽媽便吩咐人備好了熱水,只等她進來便可沐浴了。
迎春卸下妝飾,洗漱完畢,換了一身家常穿的淡綠撒花裙衫,青柳為她把擦得半乾的頭髮用綠色緞帶挽起,剛到了軟塌上坐下,便見綠柳墨竹兩個進了屋。
「姑娘。」兩人見了迎春忙行禮。
迎春叫人搬了一個繡墩給李媽媽,請她坐下,見四個大丫鬟也都在,便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剛剛好有事找你們,後天我要去白雲寺請大師為娘親做一場法事,大概需要在那裏呆上半個月,這院子裏除了李媽媽外,綠柳墨竹隨我一起去,青柳紫竹女紅好,便留在院子裏做幾套衣裳出來,最重要的是老爺的袍子,還有茶茶見客的衣賞,只是不必太趕,當心傷了眼睛,都知道了嗎?」
「是,姑娘。」青柳等丫鬟忙應是。
「姑娘,上面這張是舅老爺舅太太所賜禮物的單子,下面的為姑娘出門所帶之物清單。」青柳遞給迎春兩張單子。
迎春接過禮單,細細一看便發現同賈赦的差不離,皆是吃穿用擺件文房四寶,不過林氏心細,知道姐姐兩除服之後不能在穿素服,因此右這之外,還為姐弟兩親制了各一套衣物,其餘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錦繡閣所出的十二套精緻衣物。
迎春知道這一套衣物是極大的誠意,林氏舅媽雖然是絕戶女,卻也出自書香大族,自幼便是錦衣玉食,在這個時代,平民百姓之女或許看中女紅繡藝,但在大戶之家卻不在乎這些,大家閨秀們繡個香袋兒手帕便很不得了了,更何況還親手縫製了衣裳,所以她並不在意其餘的衣物是錦繡閣所買。
迎春放下禮單,又看向清單,吃的燕窩銀耳、穿的衣服配飾、用的錦被錦墊、經書、佛香、香燭等一應俱全。
迎春看到上面的什麼食盒、茶葉、茶具、香爐、薰香、碗碟忍不住皺眉對青柳道:「穿的帶着罷了!這些物件兒便不必了罷!白雲寺又不是沒有茶飯,再說了我是去做法事的,又不是去遊玩。」
青柳第一次反駁迎春,細聲細氣的道:「我知道姑娘覺得太張揚,只是那白雲寺里的東西不知哪些人用過的,姑娘三爺年幼體弱,怎麼好用別人用過的東西,再說了,這些都是姑娘平日裏使慣的,且我同李媽媽已減了很多東西了,再不敢少了,否則老爺老太太知道了不知會怎麼罰我們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東西帶的太少,只怕外人會以為,榮國府已經落魄到給姑娘出門的行李都打點不出了,或者以為二太太這位當家太太故意落大房姑娘臉面了,到時侯不只二太沒臉,姑娘也會被人說打長輩臉的,整個榮國府都會被人取笑的。」青柳趴在迎春耳邊說道。
迎春被青柳說的一愣,她的話確實有些道理,自己只想着帶太多東西太過麻煩,卻沒想過太少了榮國府面子上也不好看,只怕到時候不只剛刷了上來的好感度沒了,榮國府此時還未壞的徹底的名聲也要更差了。
而且白雲寺既然名聲在外,香客定然眾多,就像青柳所說,賈璧年紀小,那些太多人用過的東西怕是有細菌,生病了就得不償失了,只得道:「碗碟等用具帶上可以,只是薰香什麼的就算了吧!那白雲寺建在山上,花木眾多,便是熏屋子折些花木豈不是更好。」
「那好吧!」青柳見自家小主子一臉堅持,只得無奈的妥協,見李媽媽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也不說話,只是朝自己笑了笑,這才突然想到自家已經去了的太太季氏在山腳下有一座十傾的莊子,這才不再反對。
迎春說了半天終於說服了愛操心的小管家婆丫鬟,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笑着道:「墨竹,如意姐姐走了嗎?怎麼不請他留下喝茶?」
「回姑娘,如意說她要回去向老爺太太復命,因此就先走了。」墨竹笑道:「今天託了姑娘的福,老太太並老爺們太太們,幾位姑娘小爺都賞了我呢!因此特地拿來給姑娘看看。」
「這都是你該得的,拿回去收着罷!你待會兒先去老爺太太們那裏去謝賞吧!」迎春看了一眼,不過是布料金銀錁子而已,自從見識了賈·土豪·爹爹·赦送來的禮物,一般的金銀首飾對她來說已經沒感覺了,想起跟如意說過的令墨竹去謝賞的話,便對她說道。
墨竹點頭,笑道:「得了老爺太太的賞,自然該去謝謝!我這就去。」
待迎春點頭,墨竹捧着東西退了出去。
迎春同李媽媽說了幾句話,便打發她去休息。
「姑娘,老爺打發硃砂姐姐過來了。」
「快請進來吧!」迎春應道。
硃砂進門向迎春行禮,迎春笑着讓她坐下,又叫人上茶,兩人寒暄了一陣後問道:「硃砂姐姐,不知老爺有何事吩咐?」
硃砂斜簽着身子坐在繡墩上,笑道:「老爺打發我來告訴姑娘,院子已訂好了,叫我問問姑娘,東西可收拾的差不多了,若好了,便使人裝車,明兒個先使人拉過去,打發幾個人把訂好的院子佈置好,後天兒姑娘三爺上了山便可立即住了。」
迎春起身垂手聽了,才坐下笑道:「都收拾好了,我這便叫人隨姐姐把東西抬去,只是東西收拾的有點多。」她說到最後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從沒想過去寺里住半個月而已,居然這麼麻煩講究,想當年她去寺廟靜修兩月,就帶了兩套輕便的運動服,一張□□而已。
「姑娘不必擔心,叫人駕幾輛車過去便好了,出門在外不比家裏,這吃穿用的東西只能多不好少的,更何況姑娘還要再那山上待半月呢!若是帶的太少吃了苦頭,豈不叫老爺太太擔心心疼。」硃砂不在意的笑道,不過幾駕馬車而已,算不了什麼。
她又扭頭對青柳道:「你是姑娘的大丫鬟,要仔細些,好好服侍姑娘,不可淘氣,否則當心我回了老爺,攆了你出去,你收拾的東西在哪兒?領我去瞧瞧。」硃砂是青柳的表姐又是長輩的丫鬟,因此說話直白些。
青柳朝迎春看去,見她點頭,便笑道:「好姐姐,我哪敢呢!姐姐隨我來罷,都放在木箱裏呢!」
青柳引着硃砂走向放置木箱的書房裏,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便回來了,硃砂手裏也拿着一張物品清單。
「姑娘,這清單我便拿回去給老爺太太復命,這就告退了。」硃砂對迎春道。
「硃砂姐姐有事在身,我便不留姐姐了,青柳替我送送你硃砂姐姐罷!」迎春笑道。
青柳應是,攜着硃砂出了迎春的屋子,一路向院外走去。
「你是怎麼回事?姑娘這齣門帶的東西也太少了罷!」硃砂看了青柳一眼,嗔道。
青柳苦笑:「好姐姐,你當我不想多帶點呢!還不是拗不過我們姑娘這小祖宗,非說帶的東西太多了,不像做法事,倒像出門遊玩似的,偏把許多東西劃掉了,這還是我極力勸阻的,才留下了這麼些。」
青柳苦着臉道:「開始還說只要帶兩套素淨的衣物就行了,若不是我拉出了三爺來,只怕還留不下這麼些呢!就這,那位小祖宗還嫌多了。」青柳說到最後忍不住搖搖頭。
硃砂聽了青柳的話本來一臉錯愕,此時見她一副如此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失笑,道:「真真是叫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二姑娘出身榮國府,自小便是錦衣玉食,不說喜愛奢華排場,可也不該這麼簡樸罷!出門就帶兩套衣服怎麼行?讓人知道了,只怕以為榮國府已經沒用到給自家千金小姐出行的行禮也打點不出了,真不知道姑娘這性子是像了誰?」
「誰知道呢?所以我就用你說的這個,榮國府會被人輕視的理由把姑娘給勸阻了,真真是餓彌陀佛。」青柳笑着直念佛道,一邊遞了個荷包給硃砂。
硃砂聽她念佛忍不住直笑,接了荷包也不去看,直接放在袖袋裏,推了推青柳:「好了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青柳點頭笑道:「謝謝姐姐疼我。」見硃砂走的看不見背影了,才扭身回去向迎春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