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木登時醒悟,裝出一副呆呆滯滯的樣子,念道:「我名叫雲木,自幼父母雙亡,在一浮橋上墜河,險些溺死,是木劍宮巡天使者路過將我救下,師門大恩,永不可忘。」
胖道士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了,忘塵池凡塵已洗,你們快穿上衣服出去吧!」目光又在林露和周仙仙的身體上轉了幾圈,絲毫不掩飾其中的貪婪意味。
三個孩童趕忙穿上衣服。出了洗塵殿,早有一名年輕道姑等在外面,一見林露出來,立刻熱情地迎了上去,道:「林露師姐,我是你師姐堇姑,快隨我去劍賞殿,師父她老人家還在等你呢!」說罷領了林露而去。
青衣道士則領着雲木和周仙仙,往木劍宮更深處走去。來到一處山勢平坦的所在,有一座巨大宮殿和一片低矮院落,青衣道士上前敲了敲宮殿的殿門,道:「有一名新進的小師妹送來還草殿,請今日的當值師姐安頓。」囑周仙仙在殿門外等候,帶着雲木,又往他處行去。
這一去山勢漸高,一條雪白溪流從上方直衝而下,頗有銀河倒泄之勢。雲木忍不住問道:「道長,你要帶我去哪裏?」青衣道士冷臉冷麵地道:「到了你就知道,多問什麼?」
未一會兒,已到山巔盡頭,一大排宮殿樓宇一字排開,氣象很是宏偉。一個半老道士坐在一座宮殿前的搖椅上,正半閉着眼睛假寐。青衣道士上前行了一禮,道:「秦老,我領了一個小道童來丹心殿,請您查驗。」
半老道士眼睛微微一眯:「是小胡啊!你叔父這幾日好忙啊,答應我的那隻秋魚獸,什麼時候給我送來啊?」
青衣道士躬身道:「小侄回去,定然轉告叔父,讓他把秋魚獸早日給您帶來。」
半老道士點了點頭,喊道:「小園子,把這個新來小子帶去安頓,明日再給他安排差事。」一個年紀和雲木相近的道童一溜煙跑了過來,扯了雲木就走。半老道士從衣袖裏摸出一個小瓷瓶擲給青衣道士,罵道:「這一瓶還龍丹帶去給你叔父,這個老不羞,沒點好處,看來是怎麼也不肯把秋魚獸給我了。」
那道童小園子扯了雲木跑得飛快,來到一處低矮院落,指着一個窄小門框道:「那間房子現在空着,你就先住着吧!明天自會有人來給你指派差事。」
雲木連忙道謝,問道:「不知是什麼差事?」
小園子哼道:「我只是個給秦房主扇火的小童子,哪知道安排什麼差事給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竟自顧去了。
雲木無奈,只得推開房門走進房間,那房間橫豎不過一丈,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小衣櫃,再無他物,床上厚厚一層灰塵,卻是連被子也沒一條。雲木奔波了這一日兩夜,早已累得癱了,也不管那床鋪髒與不髒,直直躺了上去。
這一日夜宛如夢中行走,雖然累得癱了,但又哪裏睡得着。想着家中的母親,雲木心中暗道:「軍營里那般多孩童慘死,消息肯定瞞不住,也不知我那老娘擔心成什麼樣?」又記起變傻的刨狗娃,又記起被自己推下山去的翠玲,思緒仿佛走馬觀花,一波又一波。
不一會兒又想起大師姐,心道:「瞧那女人說話的口氣,似乎一進長老殿就回不來的樣子,我那片竹簡,倒是好早些去取了來。嗯,還是再等等,這個木劍宮裏古怪甚多,別藏在身上被人察覺,給搶了去。」
他飢腸漉漉,木劍宮山巔之上晚間又極為寒冷,衣櫃中卻是連半片布頭也未剩下。好不容易苦挨了一夜,剛剛聽得旁邊有開門之聲,雲木立刻一個骨碌起身,跟着早起的一眾道士去溪泉邊洗臉漱口,到膳房食了一碗清粥,回到自己的住處,卻依然沒有人來叫喚自己。
等到中午,他再去膳房,卻已是青灰冷灶人去樓空,到了傍晚依舊如此。雲木心下沮喪之極:「難不成這木劍宮中的人都只吃一頓早飯?中飯和晚飯都不吃的麼?」
正捧着肚子叫餓,昨日帶他來的那個小園子道童推門而入,冷冰冰地道:「跟我走。」
雲木忙問:「去哪裏?」
小園子哼道:「跟我去就是了,多問甚麼?」
雲木心下咒罵,也只得跟在他的身後。小園子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這一身寒酸打扮,又髒又臭,也不知道換身衣裳,呆會惹怒了丹房裏的師兄,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雲木陪笑道:「初來此地,我沒有衣裳換洗。」
小園子道:「沒有衣裳你不會去領麼?新來的道童都可以去道衣房領兩身乾淨衣裳和一床棉被,你自己不去領,誰會送來給你。」
雲木道:「我不知道道衣房在哪裏,也沒人來跟我說。」
小園子哼道:「那你昨日為什麼不來問我?你問了我,我自然會告訴你道衣房在哪裏。」
雲木心下大怒:「昨天你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好像老子幹了你親娘一樣,今天倒怪老子沒問你了。」
說話間,來到了一處寬大院子裏,小園子指着一處丹坊道:「快進去,別讓裏面煉丹的師兄們等急了。」
雲木依言進入丹坊,卻見五六丈見方的房子正中,擺放着一個兩人多高的銅鼎,銅鼎下薪炭正旺。兩個年輕道士正在銅鼎旁清點着各色藥材,一個年紀略大些的黑臉道士捧着一本賬簿,察覺雲木進門,眼角也不抬一下,冷冷道:「快去扇火。」
雲木哦了一聲,來到銅鼎前面,拾起鼎旁的一把芭蕉扇,用力扇起火來。只是鼎下薪火旺定,任憑他如何用力,也增不起一絲一毫火焰來。
那個黑臉道士哼了一聲,走上前來,道:「你沒有學過引風訣麼?」雲木搖了搖頭。
「那青木訣呢?烈焰訣呢?」見雲木依舊一臉茫然的搖頭,黑臉道士勃然大怒,奪過雲木手中的扇子,口中法訣念起,一扇扇去,丹爐中烈火高起三尺,溢出爐外的余火,將雲木額前頭髮都燒了個精光。
黑臉道士怒道:「人事房當真可惡,派個什麼也不懂的小道童來給我,真當我們玄字坊是後娘養的麼?」怒氣難抑下一腳踢去,正中雲木胸膛,一頭撞在牆壁上,鮮血登時涔涔而下。
雲木腦中嗡的一熱,這一日來所受的屈辱全部發作,大罵道:「老子昨天才被領來這個烏煙瘴氣的狗屁木劍宮,懂你媽的引風訣青木訣,若不是有人領老子來,你道老子想給你扇火麼?說人事房可惡,有種去打死他們啊,欺負老子一個新來的小孩算什麼本事?」
丹坊之中的溫度,頓時降到了冰點,恍惚間風雪將至。黑臉道士冷冷望着雲木,一字字道:「你剛剛說什麼?」
雲木一腔怒意填滿胸懷,哪裏還顧得什麼死活,揚起脖頸道:「老子在罵你的老娘,你聽不懂麼?」話剛說完,一隻大掌早已摑來,巨大的力量將他一掌拍在地下,半邊臉龐高高腫起。
雲木憤怒之極,一個翻身低頭便向黑臉道士撞來。那道士抬腿便踢,卻被他死命抱住大腿用力一掀,猝不及防之下,黑臉道士被掀了個人仰馬翻,後腦撞在銅鼎上,燙去好大一塊頭皮。
這一下馬蜂窩可就捅大了,黑臉道士手中法訣一掐,一柄巨大的木劍浮現而出,一劍便朝雲木斬去。旁邊兩個年輕道士一見形勢不妙,忙一個攥住木劍劍柄,一個抱住盛怒的黑臉道士,勸道:「於師兄,木劍宮中嚴禁同門相慘,你雖然尋得了仙脈,但一劍下去斬了這個新來的道童,麻煩還是甚大。」
黑臉道士用力掙扎,卻始終掙不脫另一個道士的懷抱,想着自己修道多年,卻被一個新來的道童掀了個底朝天,以後定然會被木劍宮中的師兄弟們引為笑柄,黑臉道士怒火幾乎燒上了房頂,拼命一腳踹去,抱着他的道士似乎也想讓他出一口氣,手上略略一松,這一腳正中雲木,將他踢出了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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