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鋼之魂 第四十一章 喬修亞的日常 （卷末）

    當赤色的火與銀色的鋼一起在世界的中央出現，無以倫比的聖潔與生機便隨之誕生，伴隨着燃魂之光閃耀天際，因為戰爭而一片狼藉的柯洛諾斯山脈重獲新生。

    草木煥發生機，河流變得潔淨，原本壓抑沉悶的冷風逐漸溫暖，滿是血腥的空氣變得清新。伴隨着如同火星一般的點點光輝掃過，世界深處沉疴的毒素被一掃而空，數百年前就因災難而破滅的世界在喬修亞與古龍合力下，開始時光倒流一般的自我修復，能夠看見，原本遼闊的神之荒漠中居然出現了點點綠芽，那是埋藏了多年的種子被喚醒了的證明。

    這便是火種的力量，秩序的光。

    但是，這力量，究竟是什麼？

    位於世界的中央，在一波又一波擴散的同心圓波紋的核心處，喬修亞高舉右臂，而古龍在他身側昂首長吟，釋放出銀色的雷霆，在戰士的手心，得自聖賢的權柄正在全力運轉，混沌的毒素被燃燒，化作令世界重塑的生機，正如多元宇宙開闢之初時一樣。

    為何重燃火焰，便能修復世界？

    雖然喬修亞至今為止還不是很理解自己掌中權柄的原理，但是已經過去了如此之長的時間，他還是能稍稍猜出燃魂之王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和多元宇宙中心的初始之火不同，這火種雖然也被稱為初始之火，但並不是同一種存在。

    ——倘若說，鋼的循環，便是物質與生命的循環，它表現在世界中，便是一個完整的生態圈和自然循環系統，那麼火的循環，便是秩序與精神的循環，是一切靈魂以及意志的輪迴。

    火燃混沌，令存在光照耀虛空，使世界誕生，而世界誕生之初，鋼的結晶中孕育出了名為原初生命的造物者，它們在多元宇宙中有着許多名字，而邁克羅夫人則將其稱之為古龍。

    古龍們創造了最初的生命之種，這些基礎的微生物雖有意識，但卻沒有智慧，靈魂也微弱到幾乎不存在，它們千百萬代的死亡與繁衍，進化與異變，才能使這微小的靈魂之火逐漸匯聚壯大，產生最初的火種萬年，十萬年，百萬千萬甚至數億年過去了，當這個世界中，第一個能夠思考『我是誰』的智慧生命誕生，世界意志便會因此甦醒，而這個世界的火種也才會真正的燃燒起來。

    無數靈魂的堆積，便能令火焰燃燒，當火的光照徹世界的邊境，固化世界屏障，便能宣告一個秩序世界的誕生。有着火焰的世界，生存在其中的智慧生命不會退化，每一代新生兒的靈魂都會因為前人魂之輪迴的壯大，變得更加堅韌。

    一個世界自微生物至智慧生命時期，所有靈魂的匯聚，便是火種的本體，它是精神與靈魂的循環輪迴，是意志的傳承與進步，它存在，便能令一個世界愈發興盛，走向巔峰。

    但倘若失去了火焰，令這個循環被破壞，令這個火種熄滅那麼迎接這個世界的，便是墮入深淵。

    惡魔便是失去了火焰的種族，它們種族將會不斷的劣化，唯有掠奪其他世界的靈魂與火種，才能維持自身種族的存在可僅僅有火卻也是不夠的，作為自鋼中誕生的生命與自然，是火的載體，兩者中缺失任何一個，都是不完全的，強大的惡魔可以掠奪其他世界的靈魂，卻無法創造出能讓這些靈魂棲息，完成循環的系統，那是只有古龍擁有的創生之力才辦得到的事情。

    柯洛諾斯世界是早已被毀滅的世界——世界意志不存，火種熄滅，自然系統也完全崩潰，唯有柯洛諾斯山脈是唯一一片，由古龍力量維持的非自然生態圈，在這之中生活的龍人，魔物，其實都是深受古龍血脈影響的種族，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它的眷族，所以才能在這死亡的世界中生活。而現在，喬修亞與古龍聯手，以混沌之骸點燃火種，重塑世界的循環，兩者以柯洛諾斯山脈為中心，將生的氣息不斷擴張——

    能夠看見，荒漠中降下了雨，在世界的邊緣處，地殼在莫名的力量下開裂，噴發出大量高熱帶着硫磺味的水汽，伴隨着天空中逐漸出現了濃厚的烏雲與雷霆，大地開始隆隆震鳴，能夠看見遠方出現了火山噴發的景象。這些天地異變宛如天災，但卻讓原本死寂的柯洛諾斯世界開始逐漸變得擁有生機。

    而與此同時，無數龍人的靈魂混合着喬修亞燃燒混沌產生的秩序之光，開始正式的成為秩序循環的一部分——他們有的化作了風，有的成為了雨，有的則是固守在原本村莊的遺址，成為了守護這片大地的靈。

    這並非是死亡，而是重生，他們自願成為這新生世界的天與地，以另一種形態守護自己仍然存活的族人們。

    「莉莎，父親永遠不會離開你了，我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倘若日後有風拂過你的臉頰，便是我正在擁抱你。」

    「莉莎，你已經這麼大了呀，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你長大，但能看見你現在的模樣也很不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戰士的身側，以第一視角親眼目睹火焰重燃的龍人少女聽見了耳畔傳來的熟悉低語，不僅僅如此，她甚至聽見了一絲帶着笑意的女聲——那是父母的聲音，短短的瞬間，她的眼中便充滿了淚水，可哭泣有什麼用呢，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所以，已經決定向前的莉莎低下頭，不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的臉，她用斷斷續續，仿佛正在笑的聲音道：「放心好了，爸爸就算是一個人，我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

    我會變得更強的。

    變得更強更強強到沒有人能夠威脅我所愛的，沒有人能夠奪走我所擁有的。

    不談少女心中生出的小小決心，此時，喬修亞與古龍的行動也步入尾聲。

    「缺少淡水黑霧當年的攻擊將柯洛諾斯世界所有水都分解了，作為最初智慧生命的孕育之地，大海都被黑霧所徹底抹去，也難怪火種會徹底熄滅。」

    喬修亞皺起眉頭，有些焦慮的自語。

    自然生態圈的復甦其實已經完畢，和卡爾利斯世界不同，柯洛諾斯世界畢竟有一頭古龍存在，只要銀色古龍不走，那麼這個世界的秩序將會一直持續下去問題在於，柯洛諾斯世界嚴重缺少水，曾經魚人文明的故鄉已經徹底被蒸發，只有山脈中有些許水循環存在，但這點水別說是支撐整個世界了，就連維持山脈的存在都勉強。

    畢竟，整個世界大半都是乾燥的神之荒漠，就算在火種仍在燃燒的世界，沙漠也是不適宜生存的禁地啊。

    「只能如此，等日後找到足夠的水資源再說，現在就先這樣吧，先在山脈周圍復甦出一片環繞它的草原，這就是極限了。」

    古龍也注意到了這點，它頗為懊惱的發出了吼聲，作為由鋼之結晶直接孕育而出的生命，它自然知曉大部分生命都需要水作為生存的基礎，這次好不容易能夠遇到火焰權柄的持有者重塑世界，結果卻因為缺少這種最常見的資源而無法做到完美。

    但它也沒有太過焦躁，古龍知曉，在多元宇宙的其他世界，有着無數擁有極豐富水資源的世界，甚至有乾脆就是由大海組成的海淵世界，只要能夠找到那樣的世界，打開傳送門，那麼柯洛諾斯世界缺水這件事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喬修亞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在最後一道秩序的光圈擴散至世界的盡頭後，那赤色與銀色交織的光芒便逐漸黯淡了下來。

    對於那些因為天上突然出現奇異異象而忍不住驚嘆的龍人來說，周圍的一切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們僅僅是感覺到空氣清新了不少，一種莫名的重負消失了而已，而某些精神感知敏銳的龍人卻似乎能聽見有聲音從森林與大地中傳出，那些聲音溫和又親切，似乎正在嘗試與他們交流。

    而那些位於山脈邊緣處的龍人，此時卻驚訝無比的看向遠方——在原本是荒涼沙漠的地方，突兀的出現了一片綠色而看不見盡頭的原野，柯洛諾斯山脈中的河流從山脈中奔涌而出，在這片草原上歡快的流淌，早已習慣山嶺生活的龍人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他們並不知道，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麼。

    「是原始圖騰的呼喚居然是這樣的嗎，當年我們邁克羅夫世界的圖騰系統，也是這樣誕生的嗎？」

    站在一旁，將喬修亞駕馭燃魂之王的力量，與古龍重塑世界循環全程看完的兩位傳奇法師，此時卻正在嚴肅的注視着那些正在與森林和大地交流的龍人，他從這些龍人的行動中感到了熟悉的氣息，在稍稍思考後，巴尼爾與威廉便驚訝的發現，這正是在邁克羅夫大陸，已經被消滅的薩滿圖騰一系傳承的原始形態。

    「先祖的靈魂寄宿於萬物之中，精神敏銳的人將會祭祀這些靈，借用它們的力量製造圖騰，使用出最初的魔法這是一個大課題啊，巴尼爾！」

    輕聲自言自語道，威廉的眼中突然煥發出光彩，他激動的看向一旁的友人：「符文正是從圖騰中衍生而出的——如今的我們雖然知曉符文的效用，卻並不知曉為何圖騰會轉換為後世的符文，那些典籍已經在光耀紀元時就全部被焚毀了倘若能夠從頭觀察原始魔法和圖騰的誕生，我們的魔法譜系將會補全最後一絲拼圖！」

    「是啊，貫天白塔的那些人一直都在尋找符文最初的形態，倘若根基不穩，那麼就無法邁向更高，假如能夠觀察這個原始文明的話絕對能引發學術界的大地震！」

    巴尼爾自然也非常激動，他紅光滿面——今天對於這位傳奇法師來說，可以說是最值得紀念的一天了，見到了夢寐以求的古龍一面，找到了震動業界的大課題，雙份的喜悅合併在一起，成為了更大的喜悅，不過，巴尼爾畢竟還是傳奇法師，他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對一旁的友人點了點頭：「不過，在此之前，你還要問問他才行，這個世界的事情」

    「喬修亞才有決定權。」

    此時，已經解除了燃魂之王形態，恢復成普通黑髮人類男子形態的喬修亞正緩緩的降落在了柯洛諾斯山脈最高的一座山峰上，他並沒有與其他龍人交流的打算，在這個最重要的時期，龍人需要依靠自己站起來，才能成為一個獨立的文明，倘若從現在開始就運用超凡力量幫助他們的話，只會讓他們成為邁克羅夫世界的附庸，還是最原始的形態，最沒用的那種附庸。

    邁克羅夫世界並不需要這種附庸，它需要的是獨立的盟友，是值得投資的新興文明。

    此時，喬修亞看着銀色的古龍振動雙翼，重新飛回神之荒漠的中心，這個世界的秩序循環才重新恢復沒多久，它這個維持世界穩定的存在也必須和之前一樣，繼續維持柯洛諾斯世界的存續，他凝視了片刻那銀色的，堅固無比，不能更加完美的軀體，然後轉過頭，對身側一隻沉默的龍人少女說：

    「莉莎，有沒有打算完全發揮出你體內的力量，變得更強？」

    「誒？當，當然！」

    突然聽見喬修亞開口，莉莎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抬起，攔在臉前——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了這動作有多失禮，所以便紅着臉大聲道：「我想要變強變得更強！大人，您會教導我媽？」

    「很好，至於教導你這件事先休息一會，有些事情還不着急作出決定。」

    對莉莎的態度非常滿意，喬修亞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話，他決定稍後等莉莎稍微冷靜一點後，便對這位龍人少女發出邀請，讓她跟隨自己回到邁克羅夫世界、

    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對方的父母都已經死去，雖然他們都化作了靈，以另外一種形態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但他們卻無法完全開發出莉莎體內的潛力。他可是通過辛迪加知道了，這個小傢伙在短短的十幾天內便突破了電流推動的境界，來到了可以操控體內外部分磁場的地步，如此天才，在龍人的原始社會只會被埋沒。而另一外一部分，是因為他的使徒辛迪加的靈魂，如今還在莉莎的體內，喬修亞要替對方想一下解決的辦法，不管怎麼說，靈魂共生這種聯繫並不方便在柯洛諾斯世界研究解決。

    伴隨着所有事都暫時結束，一切都漸漸的歸於寂靜。

    「話又說回來了。」

    此時深夜，天穹之上滿是銀色星光，黑暗中，喬修亞站在山巔，注視着這個被他復甦的世界，他看着龍人在山脈間點燃起災難後的第一隊篝火，卻意外的沒有露出嚴肅的表情。喬修亞看上去似乎有些想笑，但最後卻轉成了一聲嘆息：「我都答應過老教皇安分一段時間，好好享受一下難得的休閒日常怎麼不知不覺又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了？」

    和一群傳奇對戰，外加拯救世界，這無論如何都算不上休閒吧，天知道誰還記得，他原本只是想幫希爾和菲娜兩人幫忙拿一點古龍之血而已，最後居然變成了這樣狀況。

    「可能註定就是勞碌命吧。」

    同樣位於山巔，正在和威廉分享自己拍攝的古龍照片的巴尼爾在一旁聽見了喬修亞的自言自語，他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然後和威廉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道：「你知道，就和總有些法師泡在實驗室里不出來一樣，總有些人會比其他人要忙一些——但這就是他們選擇的生活，不是嗎？」

    也對。

    喬修亞不可置否的扭了扭頭，活動了一下手腕，他站在柯洛諾斯山脈的制高點，俯視着這個新生的世界。戰士原本面無表情，但最後還是漸漸地露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的確，每個人的生活都大不相同。

    或許這就是他的日常吧。

    +——第十一卷，萬界之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