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畫廊 第一章陳凡一

    人類的心中都住着一隻名叫「欲望」的野獸。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成功者還是失敗者，這隻野獸都活着。十分的狡猾兇猛，絕對不會被馴服。

    一旦某個時機來臨，它便會撕裂牢籠，嗙——

    叮鈴。

    推開店門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衣着破爛，整個人都灰突突的，和店裏偏歐洲古典的奢侈裝飾風格極為不協調。

    男人站在門口，窘迫的看了看自己，明顯抬不動腳往裏走了。

    「歡迎光臨，我是店長瑪門。」

    順着聲音出現在落魄男人視線中的，是一位笑眯眯的黑髮少年。

    「您…您好……」男人習慣性的點頭哈腰，「啊…不…我只是隨便看……看看…」說完又覺得不妥，連忙接了一句：「請、請問，這裏的畫賣嗎？」

    問完就後悔了，他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像有能力買得起畫的。

    然而黑髮少年搖了搖頭，側過身體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笑起來唇紅齒白。

    他介紹道：「本店只販賣愛，和希望。」

    男人一怔。

    這位店長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五官清秀，膚色是偏向於病態的蒼白，笑容和善給人格外舒服的感覺，穿的衣服一看也是價格不菲，像是書中才會走出來的如此高貴的小少爺。

    不沾一絲人間的污氣。

    這家畫廊從外面看很小很精緻的一家門臉，進到裏面竟然有一種走不到頭的錯覺。

    大部分都是西歐封建時期的油畫，栩栩如生，往後甚至出現了神話故事中天使和惡魔的畫像，有血有肉的活在畫中，尤其是眼睛，好比是神來之筆，直勾勾的注視着男人，看得他胸口一片冰涼，然後就像是被蠱惑了般，突然開始和店長聊起自己來：「我是個寫手，但是今天我失業了。」

    「我在這個雜誌社工作了八年了，一直都沒有機會出書，只能跟風寫一些時下流行的東西來勉強餬口。」男人越說聲音越低，「可憐我的老婆，常年在外面打工也是一身的病根，當初是欣賞我的才氣，卻不想，我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很想把憋在心底這麼多年的懷才不遇和委屈全都挖出來。

    和他同一個編輯的後背前年就出書了，為雜誌社也賺了不少錢，這兩年地位更是扶搖直上，前不久一家三口還去國外旅遊。一想到這他的眼眶都開始隱隱發紅，想來自己為雜誌社寫過那麼多文章，出血出力，領着微薄的薪水工作了這麼多年，最後卻被毫不留情的拋棄了！

    這個世界何曾對他溫柔相待過？

    明明他也去讀了後背的書，文筆也談不上多優秀，故事也沒什麼新意……

    倆人走着走着，男人被眼前的一幅畫吸引。畫中妙齡少女側過身露出雪白的後背，直線往上，是線條十分優美的脖頸，加上精緻的側顏，嘴角輕佻，渾然天成出一股風情。

    「這幅畫很漂亮，是吧？」

    男人看着店長修長的手指順着少女的秀髮一路滑過頸部後背，停在了少女的指尖，深情又飽含愛意的牽着。只是待他再回過頭轉向男人時，原本墨色的瞳孔赫然變成了血紅色！

    男人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下一秒差點把魂嚇沒了——畫裏的少女竟順着他的指尖，慢慢的，從畫裏被拉了出來！！

    「啊！——」男人頓時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哦呀哦呀，我不是已經介紹過本店了？」極為溫柔的摟住身旁的少女，瑪門笑眯眯的介紹道：「先生，這位是您親自挑中的孩子，查斯特斯級魔使，莉柯西婭。」

    他像是跌入了混沌之中，年輕的店長在黑暗中成了男人眼前唯一的光亮。

    「只要您願意付出對等的代價，和西婭簽訂契約，那麼她將會一直陪伴您直到完成您的願望。」

    惡魔在低語。

    這一幕遠遠超過了他的認知，男人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人？」瑪門輕笑，居高臨下的盯着男人，半眯着的血色瞳孔像是一條冷血又兇殘的蛇在打量自己的飯後甜點一般，男人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然後聽到瑪門繼續開口道：「也是，人類一直認為自己是整個世界的主宰者，這種自不量力又膽小的性格，也正是我所迷戀的呢~」

    「我是誰重要嗎？」

    「您自己選擇，要麼離開這裏，這輩子都不會出書更不會出名，碌碌無為過完一生。」

    瑪門把一紙契約拿在男人面前，他接着說道：「要麼，簽訂契約，莉柯西婭將幫助您完成願望。」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和其他的孩子不同，不喜歡遊戲，不喜歡足球籃球，不喜歡動漫。他願意用所有的時間去看書，每每看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就像是靈魂得到安撫一般……他生來就應該是個流傳千古的大作家，一直以來都深信不疑。

    事與願違，三十多歲的他，一事無成，在夢想面前也早已心力交瘁。

    無數個坐在電腦前迷茫無助的夜晚，男人捫心自問，他難道不是在等今天嗎？

    本店只販賣愛，和希望。

    「……我簽。」

    瞬間，像是有什麼枷鎖死死的扣住了男人的脖子一秒，又憑空消失了。他痛苦的捂着脖子一陣猛咳，再一抬頭，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契約上。

    陳凡。

    他總是在想，是不是沒有人能理解他那份靈魂深處的空虛。創作是件極為孤獨的事，心靈一直處於一種飢餓的狀態，因為沒有得到認同而只能一直承受着這份痛楚。

    店長把陳凡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收回契約，問陳凡：「現在請告訴我，你內心深處的願望。」

    陳凡從新站起來，這一次，他十分堅定。

    「我要成為著名作家，我要哪怕是我死了若干年，也會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讀我寫的書。」

    店長的眼睛重新變回了黑色，畫廊也恢復原樣。

    「契約成立。」

    「在此期間，西婭都會跟在您旁邊，除了和她簽訂契約的您以外其他人都不會看到她，所以客人不會有任何困擾。」

    「您的雙腿將作為此次契約的等價交換，一旦願望完成，西婭作為契約惡魔會負責拿走她的報酬。」

    「契約簽訂成功，不接受任何的反悔退貨，一切後果由客人自己承擔。」

    他重新對着陳凡展開笑容，「那麼，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