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碎金色的陽光渡過河岸,洛陽城內喧囂不止。柳飛花道:「他失約了,我們速速離開此地。」
無素道:「你走吧。」她頭也不回地走去洛陽。柳飛花嘆了口氣,揚鞭策馬,飛快地消失在洛陽城外的荒野。
無素一進城,卻見無數百姓帶着家當出逃,城內更是烏煙瘴氣。剛巧軍隊趕來將城門封鎖,道是瘟疫肆虐,現在起洛陽城進不得也出不得。百姓們怨聲載道,更有甚者見到當日食人之景,掙扎着要往城外逃去。
一發不可收拾,校尉帶人趕到,矛頭一挑便將個暴民釘死在城門上。
——頓時噤若寒蟬。
校尉道:「城主有令,請諸位各回各家。」
沒有人動,他們都呆呆看着,希望能得到一絲絲的憐憫。
校尉手一揮,弓弩手出列。校尉喝道:「還不退下?」
「大家一起上!」眾人狗急跳牆,索性朝城門蜂擁而去。
——箭已射出。
在頭上,在眼睛,在心臟!百姓們哀嚎着逃回住處。校尉急忙喝道:「停手!都給我停手!」
城內亂作一團,連狴犴大獄都緊急抽調了人手。
獄卒匆匆交談。「聽說城內屍變,哥們幾個都抽去鎮壓了。」「什麼?屍體變活?」「你莫不信,幸好我們是留守在此,聽說不少自己人都被活活吃掉。」「誒喲,越說越嚇人,趕緊去看看大門關嚴實不。」這兩個獄卒匆匆走掉,留下驗屍房裏的提刑官一人。
提刑官喃喃自語道:「走吧,都走把,留我一個被這聾子啃死得了。」他小心剖開胸腔,鮮血順着皮膚淌下來,血很粘稠,微微發暗,提刑官心中奇怪:這死人要死掉幾個時辰才會令血液凝結,故而產生這種現象。等翻開血肉,他嚇得摔倒在地。
心臟本來停頓,忽然劇烈搏動!比老虎黑熊還猛!
拷問官的屍體忽然痙攣,一團紫光在五臟六腑間遊走,並從七竅中竄出幽紫色的一片。
提刑官臉色大變,心想此人沒死,還被自己給開膛破肚,早聞拷問官心狠手辣,如今他非要弄死自己。於是從旁邊摸來一柄小刀,猛地扎進心臟!
屍體內的紫光黯淡下去,身體也老實了。
提刑官轉身擦汗,嘀咕着「唵嘛呢叭咪吽,幸好手快,有冤可別找我報哪。」
他只顧着擦汗,沒見紫光再次騰起,屍體猛地躍起!拷問官的五臟六腑都在超負荷運作,那扎進心臟的小刀竟然彈射而出!「叮」地一聲射在提刑官腦袋旁。
提刑官緩緩轉過腦袋,見到最不願見到的情景。
「啊啊啊啊啊啊!」
獄卒聽聞響動,急忙趕回驗屍房。這一段路不算太長,卻在獄卒心裏過了一百年一樣瘮人。待他們趕到,只見提刑官安然無恙,只是帶着帽子驗屍,案上的屍體也蒙着一具白布。
「別嚇咱們嘛,發生何事?」
獄卒詢問着,提刑官卻一門心思解剖屍體,他左手操刀,剖出屍體的肺臟血肉。
獄卒喝道:「別當你官兒大上一階,咱哥倆就會受你戲耍!說話!」
——他依舊在動刀子,只有割開皮肉那種獨特的摩擦聲。
兩個獄卒叫喚顏色,一左一右地摸上前去。
他們看清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提刑官」掀開帽子,他竟是死掉的拷問官!此刻口眼中噴薄紫光,一手一個提起獄卒。這力道實在強悍,兩個獄卒只能感覺自己的脖子被滿滿擠碎,眼前漸漸發黑。
他們死了。
拷問官掀開白布,案上躺着的才是面目猙獰的提刑官。如今案上又多了兩具獄卒屍體,拷問官忽然拿刀劃爛自己的手臂,撕下三片血肉,各自塞入三具屍體之中。
紫光閃爍。
半柱香後,又有七八個獄卒巡邏過來,見驗屍房中異樣,大喝道:「誒喲,裏邊何事?」
「我、我受傷了,進來......」提刑官的聲音,蒼白無力。
獄卒們討論着「這傢伙好吃好喝,怎麼病怏怏的。」「我看也有古怪。」獄卒們拔出刀劍,一邊喝着提刑官大名,一邊試探性地前進。
驗屍房中黑燈瞎火,「竟然有人滅了油燈,然咱們逮着那狗玩意兒,弄不死他!」「噓,你看那是什麼東西?」
他們看見兩塊帶血的白布,白布中有紫光滲出。
幾人慢慢走近,互相掩護着拉開白布。
兩具七竅發光的怪屍撲向眾獄卒,頓時血肉橫飛。腿快的跑到門口,卻見房門猛然關上,門後的雜物滾倒,走出來兩具發光怪屍。
一具提刑官,用死人的語氣道着:「去哪兒?去哪兒?」
一具是拷問官,拿着那根帶刀片的皮鞭,此鞭每每抽人,都會削下大塊的血肉,令人生不如死。
「啊啊啊!救命!」聲音響徹大獄,也在牢房深處縈繞不散。
隼不言嘆了口氣。他仿佛能感覺到這些被九嬰感染的屍體,它們就像在心中畫了一個點,每一個行動與思想都有所映射,只是它們的行為無法控制。就像農夫為了除去菜園子裏的青蟲,引來一大批雞,可這批雞不但吃蟲也吃青菜,還不斷繁殖。隼不言細細感悟,還能感覺九嬰聯繫着的一根弦。只要這根弦掐斷掉,他就會失去與九嬰化屍的聯繫。
老伯道:「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勁哪。」
隼不言道:「你是指有人喊救命?」
老伯道:「不,平常這個點兒要來送飯。」
隼不言真是又氣又笑,道:「老伯實乃高人也,身處牢獄也能當成自己家一樣。」
老伯道:「我不算高人,不久前進來的那個才是高人。」
隼不言有些印象,先前聽聞古通與獄卒之間的談話,好似是個「千人斬」什麼的。便道:「怎麼個厲害法?」
老伯道:「雖然他和你一樣被挑了手筋腳筋,但他穿得可威武多啦。」
「哦?」
老伯道:「他們專門打了一副鐵面具焊在了他臉上。又拿胳膊粗的鐵鏈釘在他肩胛骨和手腳,不知他是惡鬼轉世還是猛獸投胎,遭到如此對待。」
隼不言一聽老伯的描述,也難免心有餘悸,那絕對不是凡人,便道:「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被人抓到呢?」
老伯道:「再厲害的人也是兩隻手兩條腿,一個腦袋一張嘴,朝廷要抓你還有抓不得噠?」
真是世道坎坷,妖魔當道。隼不言決定先讓九嬰所感染的屍體佔領狴犴大獄,好爭取身體恢復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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