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見他不但不喚免禮,還出言羞辱,淺淺一笑,自個兒立起身來,淡道,「原來營外還有解除寂寞的好去處,六王爺竟知曉的如此清楚,十一受教!」
你知道,自然是你去過唄!
「你……」六王爺被她一噎,不禁臉色微變,咬牙道,「峻王妃好一張利嘴!」
莫寒月仍然是不變的淡笑,說道,「六王過獎!」
就是利嘴如何,你咬我啊?
承親王見她笑容不咸不淡,含着一抹譏諷笑意,心中越發惱怒,冷笑道,「峻王妃,論品階,本王是親王,論輩份,本王可是峻王的皇叔,你如此不恭不敬,豈是該有的禮數?」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十一入營已先給六王見禮,並不缺少禮數,不知六王說的不恭不敬,指的何事?」
承親王見她詞鋒銳利,竟然寸步不讓,咬牙冷哼,說道,「你既不知,今日就讓本王教教你禮數!」向莫寒月一指,喝道,「來呀,讓峻王妃給本王跪下,要她知道什麼是皇室的規矩!」
隨着他的喝令,身後兩名隨從閃出,劈手就向莫寒月肩上抓來。
「小姐小心!」丹楓疾喊,一把將莫寒月拉開,自己信手一擋一格,已將二人手掌格開,橫身擋在莫寒月面前,冷笑道,「王妃尊貴,豈能被你們的臭手碰到!」
承親王言出,那二人動手,跟着丹楓擋格,事情發生只是一瞬,竟然沒有一絲的遲滯。
莫寒月微微揚眉,唇角掠過一絲冷笑。
看來,這二人是早得了吩咐,今日這承親王是衝着自己來的!
承親王微覺意外,微愕之後回神,冷笑道,「好哇,一個小小的奴才,也敢在本王面前動手!來啊,先將這賤婢拿下!」
那二人聞命,雙掌一錯,已一左一右向丹楓拿來。
丹楓毫不退縮,纖掌翻飛,一邊與二人相鬥,一邊大聲道,「我家小姐無錯,承親王要折辱我家小姐,奴婢自然護主!」
此時出營的公子、小姐已多,見這裏突起爭執,再聽到丹楓的喝聲,都暗吸一口涼氣,看看嬌小纖細的峻王妃,再瞧瞧怒氣沖沖的承親王,不管與她關係如何,都不禁為她擔憂。
莫寒月只是向那打鬥的三人看去一瞬,就將目光移到承親王身上,淡淡道,「敢情六王爺今日是給十一下馬威來着!」
依三人打鬥的情形來看,丹楓以一敵二,還略佔上風。
「峻王妃!」承親王冷笑,說道,「峻王出征,你當還有人為你撐腰嗎,如此無法無天!」上前一步,突然一手疾出,一掌向她肩頭抓下。
承親王竟然親自向一個小姑娘動手?
眾公子、小姐不禁面面相覷。
莫寒月見他抓來,肩頭驟然一沉,抬手抵擋,淡道,「六王爺當心!」
眼看承親王一隻手已離她肩膀不過半尺,隨着她話落,卻聽承親王「啊」的一聲痛呼,忙不迭的收手。
承親王掌心刺痛,退後兩步,低頭一看,只見掌心一排三個殷紅的小點,不禁大驚,喝道,「峻王妃,你使什麼妖法?」
莫寒月擋格的手外翻,露出兩指間夾着的三枚細針,含笑道,「女兒家的東西罷了,六王爺不必驚慌。」
這個死丫頭竟然用針扎他!
承親王大怒,喝道,「峻王妃,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手掌微搓,將掌心血跡擦去,又再大大跨上一步,向莫寒月逼去。
莫寒月挺立不動,下巴微抬,向他含笑而視。
這個承親王,不但心胸狹窄,為人也囂張至極,看來還非得讓他出醜不可!
眼看承親王已逼到莫寒月面前,二人相距已不過一步,眾公子、小姐暗拭一把汗則有者,幸災樂禍則有之,卻無人膽敢上前勸阻,都遠遠避開。
羅雨槐、葉弄笛二人剛剛從營里出來,一眼看到這等情形,不由大吃一驚。
羅雨槐拔步向這裏奔來,揚聲道,「六王爺手下留情!」
她話聲還沒有落,承親王已一手驟出,劈面向莫寒月一把抓來。
莫寒月心底一聲冷笑,手腕疾翻,手中鋼針向上疾撩。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搶出,並肩擋在莫寒月面前,並聲道,「六王爺息怒!」
承親王手掌頓停,微微皺眉,冷聲道,「小靜安王,墨大人,此事與你們無干!」
小靜安王謝霖一身素袍,靜靜向他注視,淡道,「峻王出征之前,將峻王妃托謝某照護,峻王妃若是有錯,還請王爺瞧在謝霖的份上,就此掀過!」
「你的份上?」承親王冷笑,說道,「小靜安王,本王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
謝霖垂眸,淡道,「謝霖身負御駕一行的安危,到京之前,營中任何一人都不是閒事!」
「你……」承親王咬牙,又轉向墨浩林,冷笑道,「峻王妃倒是有不少護花使者,難不成墨大人也是受峻王所託?」
墨浩林一襲藍衫,淡淡一笑,向他拱手一禮,說道,「王爺,下官身為兄長,舍妹有事,自然是兄長擔當,又何必用得着何人相托?」
一時倒忘了,這位墨三公子,是那丫頭的表哥!
承親王一時結舌,向二人怒目而視,說道,「峻王妃如此無法無天,本王不過是給她一點教訓罷了!」
謝霖抬眸,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笑意,說道,「王爺忘了,峻王妃無法無天可是……」
「御準的!」墨浩林淡淡接口。
又是御准……
承親王一窒,一時卻沒有話反駁。
謝霖淡淡揚眉,說道,「若不然,王爺與峻王妃前去見駕,皇上面前分說個明白?」
他把皇帝抬出來,還有「御准」兩個字,饒是當初受莫寒月算計,都無法說理,如今本就是自己挑釁,又哪裏還有贏面?
承親王咬牙,心中疾速尋思,今日有謝霖擋着,恐怕已經難以折辱到這個丫頭,強行動手,他也未必是謝霖的對手,不由冷哼一聲,咬牙道,「本王早就聽說峻王妃與小靜安王親厚,如今看來,果然非同一般!」
冷笑一聲,轉頭就走,揚聲道,「既然小靜安王身負守護之責,皇上很快啟駕,此時該當集結禁軍罷!」
承親王這話故意說的曖昧不明,頓時有不少窺探的目光向二人望來。
謝霖渾然不理,只是朗聲道,「王爺說的是,謝霖多謝王爺提醒!」
莫寒月輕嘆一聲,低聲道,「謝大哥又何必趟這淌渾水?」
自己聲名素來不好,也從來不以為意,謝霖卻向來潔身自好,與王妃也是情深意篤,如今被扣上一個污名,豈不是有損他的清譽。
謝霖慢慢轉身,向她默視片刻,低聲道,「你要他出醜倒是無防,方才你若當真廢去他一隻手,這個禍闖的未免太大,怕是聖旨也救不了你!」向她深凝一眼,越過她向營外去。
莫寒月轉身看着他筆挺的背影,唇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意。
原來,剛才自己的意途,竟然被他看破。
墨浩林輕吁一口氣,垂眸向她一望,微微搖頭,輕聲道,「丫頭,你這膽子,也當真未免太大了些!」抬指在她額上一彈,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寵溺。
這一下,未免流於親昵,莫寒月微微一怔,低聲喚道,「墨三哥!」
看在旁人眼裏,不過是表哥對表妹的呵責,可是他和她知道,他們這兄妹本就是假的。
墨浩林卻似渾不在意,輕笑一聲,轉頭向仍然戰成一團的三人望去。
此時與丹楓相鬥的二人見承親王離去,急切間想要撤手,卻見丹楓已改守為攻,趁二人分神,一腳一個,遠遠踹出去,輕啐一口,冷笑道,「三腳貓的把戲,也敢前來現眼!」
羅雨槐奔到莫寒月身邊,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連聲問道,「十一,你有沒有受傷,怎麼會招惹到他?」
莫寒月見她一臉緊張,不由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打緊!」
葉弄笛也隨後跟來,皺眉道,「十一,日後你還是與我們同行同止的好,不要再自個兒亂跑。」又抬頭向墨浩林一望,微微咬唇,輕聲道,「墨三公子也當小心!」
承親王心胸狹窄,這一次謝霖和墨浩林強行插手,必然心中記恨,謝霖武藝高強,手握兵權,倒不怕他什麼,恐怕他會轉而對付墨浩林。
只是此時四周人多,這些話謗議王爺,不能出口。
墨浩林會意,微微一笑,說道,「多謝葉大小姐提醒,墨三倒也不怕什麼!」
葉弄笛見他分明一介書生,言語間卻揮灑隨意,頗有豪氣,不由向他深望一眼,微微點頭,抿唇不語。
莫寒月見她關切,也含笑道,「葉姐姐放心,十一自會應付!」向墨浩林辭禮謝過,與二人轉身往馬車這裏來,揚眉道,「怎麼不見傅姐姐和靈兒姐姐?」
葉弄笛抿唇,笑道,「方才我們遇到傅姐姐,說是靈兒不肯起身,她去拎她出來!」
莫寒月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想來是一路勞乏罷!」一句話將前邊的事掀過,不再多提。
直到車子馳出大營,丹楓探頭向馬車兩側張望一回,見並不沒有旁人,才皺眉道,「小姐,雖說我們料到承親王不會善罷甘休,卻也沒料到他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與小姐為難,日後當真不知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莫寒月垂眸,淡笑道,「今日想來是恰好撞上,他想當眾折我顏面罷了,當真想要如何……」微微搖頭,嘆道,「葉姐姐說的是,還當真要加意提防!」
丹楓點頭,說道,「回頭奴婢和丹霞妹妹商議,我二人時時守着小姐,就不信他還有機可趁!」
莫寒月輕笑一聲,說道,「若當真令他無機可趁,那豈不是無趣?」說到後句,語氣裏帶出一抹譏諷,唇角的笑意,更是帶出一些冷凝。
這是小姐又有了主意?
夏兒精神一振,兩隻眸子亮亮的望着她,說道,「小姐可又有了什麼錦囊妙計?說來聽聽!」
莫寒月好笑,說道,「既是錦囊妙計,又哪有說出來的道理?」輕嘆一聲,微微皺眉,說道,「此時我着實不願與他周旋,若他不動,我們也不必招惹!」
橫豎,日子還長,承親王的耐性,想來也已快用盡!
本來以為,以承親王的性子,必然隔不了多久就會動手,哪知經蒙南,過陽荊、雲祟、鶴姚,始終不見動靜,再有兩個州郡,很快就要進入盛京城外那連綿的大山,莫寒月不禁暗暗納罕。
那一日,天近正午,前頭傳下旨意,在前方驛站打尖用膳。
說是在驛站打尖,可是這隨行人眾,就是不算禁軍、御林軍、侍衛和各府的奴才,單止朝臣和各府的夫人、公子、小姐,也有呼呼啦啦數百人,小小驛站,又哪裏能夠放下?
眼看着皇帝和諸王進入驛站,夫人、小姐們也紛紛下車,就在道兒旁建起的棚子裏用膳。
侯氏見莫寒月進來,起身給她見禮,微微皺眉,說道,「怎麼,十丫頭昨兒又沒回來?」
自從離開草原之後,衛盈璧也只有一夜是宿在衛相府的帳中。此時雖說是在道兒上,卻也知道,此事早已傳開,成為衛相府的一樁醜聞。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如今大伙兒客中,一切從權罷了,母親不必憂心!」
這是從權的事嗎?
侯氏微微皺眉,向侯楠望去一眼,說道,「楠兒,如今府里你當着家,有空兒你該提點她一些!」
這是她管得了的嗎?那一個可是承親王妃!
侯楠苦笑,也只得應道,「是,母親!」
正說着話,就聽外頭的紫萱回道,「王妃,夫人,十小姐回來了!」
隨着她的話落,衛盈璧扶着丫鬟慢慢進來,向三人一望,只福身給侯氏行個常禮,說道,「有勞母親久等!」竟然不將莫寒月和侯楠瞧在眼裏。
侯楠渾不在意,只是命人再添杯盞,莫寒月也只是微微一笑罷了。
侯氏目光在她身上微轉,見她俯首間,衣領微敞,露出的肌膚上青一片紫一片,竟然觸目驚心,不由輕吸一口涼氣,說道,「這幾日承親王妃道兒上辛苦,用過膳,好生歇息才是!」
這話說的……
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莫寒月不禁好笑。
衛盈璧微微咬唇,說道,「女兒知道,多謝母親!」雖說說的恭謹,那神情語氣,卻又似大不以為然。
莫寒月將這一切收入眼底,不由心中微嘆。
那個承親王,雖說正當盛年,可是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女也下得去手,還當真是個少廉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