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幽暗的小船艙,瀰漫着難聞卻令人上癮的味道,它是由黴菌酒水和各種食物混合而成的。
許久的寂靜,只見威廉垂眉凝思,擰了擰酸痛的脖子,油燈灑下的微弱光芒落在他的臉龐上,他獰笑一聲。
「看來你對哈里森家族並不是一無所知。」
鄭飛微微聳了聳肩,不做回復。
停頓兩秒,威廉的眼神中現出一絲輕蔑,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帶着濃濃的諷意。
「那你知道哈里森家族低等僱傭兵的價碼麼?」
「不知道。」鄭飛輕聲說。
「那我來告訴你!」威廉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滿身肌肉狠狠一掙,驕傲道:「按照戰鬥殘酷程度,價格在每人兩百至四百銀幣之間,而你居然要十萬人,你有這個實力麼?」
慷慨激昂地宣佈後,威廉當即擺出了一副嘲諷臉,挑釁似地盯着鄭飛,胸膛稍稍前挺。
多年來,作為哈里森家族的軸心人物,威廉沒少和分佈在歐洲各地的大豪商接觸,在他看來,放眼整片歐洲大陸,能坐擁數千萬資產的大佬也是屈指可數!面前這個人實力的確不容小覷,但絕對不會強到這種地步。
之所以說這番話,他是希望鄭飛能識趣點知難而退,別再臆想着僱傭十萬人大軍去征戰,趁機搶點地盤分一杯羹了。
看着威廉幾近亢奮的模樣,鄭飛擦了下鼻樑,沉吟。
「可是,我最多只能給你們一百萬銀幣。」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恰巧這時有隻蟲子落進了油燈里,火光撲閃了一下,與威廉眸中迸發出的驚愕同步。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就是個瘋子!」威廉卯足了力氣想要掙脫把鄭飛暴揍一頓,無奈鐵鏈太過結實,即便是斯巴達戰士也未必掙得開。
他急躁的如同一頭困獸,怒吼:「十萬人!一百萬銀幣!每人十個銀幣!你是個商人......不對你是個航海家......管你個狗雜種是做什麼的呢!反正你肯定知道在大點的碼頭,搬運工一個月就能掙至少十枚銀幣,而你卻想拿這個數讓我的人替你賣命?!」
鄭飛預感到他要啐口唾沫,奪過身旁守衛的盾牌擋在面前,果然。
接下來,整個船艙都被威廉持續幾分鐘的怒罵淹沒,這罵聲甚至傳到了甲板上,引起水手們的陣陣猜疑,想進來瞧瞧但又不太敢。
「你是魔鬼!你想喝他們的血!」
「你一定會遭受上帝的懲罰!掠奪剝削的奴隸主!」
......
鄭飛始終沒制止威廉,他明白,想和威廉談妥這筆生意,就必須讓他抒發出心中所有的憤怒與壓抑,只有這樣,威廉才能真正冷靜下來。
威廉無休無止的咒罵,吸引了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擁堵在船艙入口,透過深幽的通道向船艙最深處看,明白這聲音是從最裏面的小門傳出的。
人們伸長脖子往裏看,議論聲嘈雜聲升騰在整個甲板之上,雞飛狗跳的,甚至還吸引了岸上的人,不少人想上船看看熱鬧,被水手發現後攆了下去。
羅馬尼亞王子和鄭飛的幾名隨從堵住了耳朵,不停催促鄭飛快讓威廉住嘴,鄭飛也想堵耳朵但是他不能,他得始終拿着盾牌防止威廉的唾沫。
足足五分鐘後,威廉的嗓子已是啞的不行,大概是累了吧,他漸漸安定了下來,面容憔悴神情失落,偶爾呢喃個幾句。
「聖地亞哥,給他遞杯水。」鄭飛掏了掏耳朵,被吵得還有點回音呢。
聖地亞哥滿不情願地拎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送到喃喃自語的威廉嘴前,板着臉道:「喏。」
出乎意料,「鐵骨錚錚」的威廉一點都不牴觸,張嘴就咕嚕咕嚕地喝,看來是真的渴了。
這個舉動告訴鄭飛,威廉的怒火已經發泄乾淨了。
喝完水,威廉悵然盯着頭頂的天花板,出神。
讓他一個人安靜了一小會兒,鄭飛坐到了凳子上,肘部墊着膝蓋彎腰,大拇指互搓。
「威廉哈里森先生,現在是不是能談談我們的合作了呢?」
這次哈里森沒有嗤笑,依然盯着天花板,冷漠回覆:「十個銀幣,你把我們哈里森家族勇士的性命當成了什麼?」
「真的是勇士麼?也許有些人是,但大多數都是為了錢財而參與屠殺的角色,不是麼?」鄭飛說得很直白。
簡單深刻的語言,令得失神中的威廉,稍稍動容,黯淡的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哀愁。
「你說的對。」幾秒後,威廉嘆息。
「所以你會幫我麼?」
「想幫也幫不了,你要知道他們都是人,不是哈里森家族的奴隸,就算你以我為要挾,他們也絕不會同意的。正如你說的那樣,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財,可不像你手下的那群為信仰而戰的騎士!沒有錢,他們什麼都不干。」
聞言,鄭飛眉頭微挑,輕聲道:「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錢一分都少不了他們的,但是......」
「但是什麼?」威廉急切問,眼睛放光。
錢一分都不少,意味着這筆交易能順利完成,那樣不僅自己能重獲自由,還能為哈里森家族賺上一大筆錢,兩全其美!
然而,僅僅半秒後,剛剛爬上深淵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他,就又被打回了谷底。
「但是,由你來出這筆錢。」鄭飛輕描淡寫地說,笑得不懷好意。
倘若威廉是站着的,他會一屁股坐倒在地,或是跪倒。
總之,他絕望而落魄。
「至少要兩千萬銀幣......我去哪弄這麼多錢?你這是在勒索我麼?!」
「是啊。」鄭飛點頭,轉頭望望聖地亞哥,聖地亞哥憨憨地隨聲附和,弄得威廉沒脾氣。
威廉咬咬牙:「說實話,我現在全部的資產只有六十多萬銀幣,再加上位於法蘭西的一座城堡莊園,總共加起來也就一百多萬。」
「我沒說讓你一個人出,而是,整個哈里森家族的統治階層。」說着,鄭飛狡黠一笑,往前湊了湊:「這麼些年,你們沒少賺錢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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