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這座城市多麼繁華,多麼令人嚮往,鄭飛都無心多看。
記得那天巡邏隊長說的話:千萬別在伊斯坦布爾停留太久。
他擔心夜長夢多,站在瞭望塔上,眺望着神態各異的人們,認真思忖幾分鐘後,做了一個決定——不在伊斯坦布爾靠岸,直接穿過土耳其海峽。
土耳其海峽,準確的來說是土耳其海峽的第三部分,博斯普魯斯海峽,前兩部分是達達尼爾海峽和馬爾馬拉海,已經過了。
伊斯坦布爾城貼着海峽建造,這條海峽直通黑海,極為狹長,最窄的地方僅有七百多米,全長三十千米,按照平均航行速度,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
但現在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就是海峽實在是太窄了,窄到一炮就能轟到對岸。
這道被稱為「天下咽喉」的海峽,每天經過的船隻不可估量,為了方便控制秩序,另一方面也為了防止有軍火商通過海峽向敵國倒賣軍火,奧斯曼帝國在海峽兩岸駐紮了大批軍隊,光是炮兵就有上千人,其他兵種更是不計其數。
比軍隊更具威懾力的,是岸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座的加農炮,及具威懾力的炮管直指水面,成為了一道無形的封鎖線,想強行突破海峽無異於天方夜譚。
此時,鄭飛便是站在瞭望塔的最高處,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岸邊安置的巨炮,確認防禦滴水不漏後,幽幽嘆了口氣。
不愧是時代巔峰的奧斯曼帝國,之前到過的西班牙葡萄牙那些國家,和它之間的差距,簡直就是馬蓉和潘金蓮。(好像有哪裏不對,要不霍頓和菲爾普斯?也不對......算了不管了?(^?^*))
每艘即將穿過海峽的船,都要接受士兵的嚴密搜查,這是由奧斯曼王室派人親自監督的,很難躲過去。
鄭飛凝神思索,如何才能帶着藏在船艙里的火炮、線膛槍、熱氣球等等,平安渡過海峽?
正在這時,一聲槍響乍然而起,驚蟄眾人。
渡口那裏,士兵在一艘船上發現了大量火藥,二話沒說當即射殺船長。
帝國王室明確授意,任何攜帶大批軍火穿過海峽者,殺!
在這個時候想要帶軍火穿過土耳其海峽進入黑海的,無一例外全是想把軍火賣給羅馬尼亞等國家,而這些國家正在和奧斯曼帝國酣戰,帝國王室怎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鄭飛轉頭,眼睜睜地看着士兵們將那條船上的船員捆綁起來依次射殺,而後把屍體裝上急航船,駛向南方,準備拋到遠一點的海域餵鯊魚。
現在,是過去還是不過去?他猶豫了,一度產生了退縮的念頭。
「嘿,我怎麼有種不好的感覺。」
望着被射殺者的慘狀,聖地亞哥捏緊拳頭嗅了下鼻子,和漢斯阿瑞斯等人對視一眼,不寒而慄,眼神中傾露出罕有的恐慌。
鄭飛擰開酒壺蓋,但無心去喝,注視着他。
「我也是。」
鄭飛不敢保證藏起來的東西不會被發現,更保證不了被發現後自己還能離開這裏,要知道在這長達幾千米的海岸,停泊着無數艘奧斯曼帝國軍艦,隨時可以啟動圍捕。
要不離開這裏,從長計議?為了一群斯巴達後裔,沒必要把自己逼上絕路,萬一送了性命可就栽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閃現在腦子裏。
「砰!」
即便附近人聲鼎沸,這聲爆響仍然劇烈到令猝不及防的眾人,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次不是槍,是炮,軍艦上的加農炮。
目標,一艘調頭欲往回撤的貨船。
加農炮彈正中貨艙,瞬間掀起一陣更大的爆炸,炸裂聲震耳欲聾,濃濃的黑煙瀰漫在空中,霎時昏天黑地,嗆人之極。
可以斷定,那艘船運的也是火藥,觀望見前面那船人被槍殺,膽怯地想要逃跑,結果被海軍船長發現,即刻下令轟擊。
歐洲人口中的西亞蠻子,行事野蠻粗暴,千萬別指望他們能抓俘虜審問,他們更喜歡直接幹掉。
足足十幾分鐘,遮天蔽日的黑煙才愈漸消散,岸邊的商人、航海家和勞工,依然驚魂未定。
這一幕,使得鄭飛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的額頭,滲出了幾滴冷汗。
呵,玩大了。心底一聲自嘲,他咬咬牙,捶了下欄杆。
照目前這情況來看,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要是被士兵搜出違禁品的話,第一時間拿錢堵住他們的嘴,說不定能瞞過去。
主意已定,他深吸一口氣,讓操舵手調整方向,直奔幾百米外的海峽入口而去。
水手們的神色,恐懼中又透着些祈求,有些信教徒還跪在甲板上,虔誠伏地叩首,嘴裏默默念着他們認為會帶來好運的經文。
有些帶着家眷的水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和妻子接吻,或是充滿憐惜地摸摸孩子的頭,故作輕鬆地講些小笑話,分散她們的注意力。
這是作為丈夫和父親的他們,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說實在的,鄭飛現在比誰都緊張,他從來沒淌過如此多的冷汗,襯衣緊緊黏着後背,拳頭不安分地擊打護欄,眼睛紋絲不動地盯着那些軍艦,那些士兵,那些大炮。
對於水手來說,只是一死罷了。
而對於他來說,將是數百人都葬送在自己手中,這些人都是無辜的,要不是因為自己執意要來伊斯坦布爾,他們都能活得好好的。
雖然,航海本來就是場冒險,隨時可能觸礁或者碰上大風暴葬身海底,但死於天災和死於自己的決策,終究還是不一樣的,這會讓他有深深的負罪感。
更重要的是,他和水手們之間有個本質的區別——他有特別想做的、可以稱為夢想的事情,水手們沒有。
他想探索新大陸的奧秘,去到全世界冒險,激情洋溢地過完一生。
就這麼死在這,太不甘心了!
想到這裏,他又狠狠捶了下護欄,手指隱隱作痛。
倏然!
「喂!那幾條船,給我過來!」
一名軍官扯起嗓子叫道,怒目而視。
「有什麼問題嗎長官?」鄭飛眉頭微蹙。
「想穿過海峽是要排隊的,還沒輪到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