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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雷雨持續之久超出了預期,一些航空公司的機組上午已經執行過其它航班,由於執勤時間的限制無法繼續執行後續航班,又沒有機組可換,唯有取消航班一途。
中南航空的總部在g市,新的機組已經在顧南亭過來時全部到位。甚至是顧南亭自己都換上了機長制服備飛,隨時準備上航線。
林子繼把最新獲得的消息匯報給他:「這幾個航班的目的地機場剛剛通知了關閉時間。」
這意味着,即便現在起飛到目的地也無法落地。既然如此,顧南亭手裏拿着soc的排班,決定:「航班取消,安排新機組,明早補班。」他的目光落在本場排隊等待起飛的航班上,「只要目的地機場不關閉,再等等。」
林子繼點頭,「好。」
「另外,」顧南亭的目光在排班表上,注意力卻在廣播上,對比其它公司取消的航班,他說:「隨着延誤時間的延長,會有旅客終止行程,讓地面和排隊的飛機做好準備,保證隨時能上新客。」
別的公司因無機組替換取消航班,有急着要走的旅客,必然就會選擇能飛的航班進行改簽。林子繼明白了,「我們公司的飛機和機組都沒問題,只要天氣條件允許,可以增加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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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方面忙碌之時,程厚臣因為程瀟回國卻沒回家大發雷霆,他打電話質問肖妃,「是你不讓女兒回家嗎?她已經為你放棄了海航,難不成還要因為你連我這個爹都不認嗎?」
原本程厚臣打來電話,肖妃以為他知道了自己患病的事,還猶豫要不要接,聽他這麼說,她顯然鬆了口氣,「不認你又怎麼樣?有倪一心在,你還會缺兒女嗎?」
「肖妃你胡說八道什麼?」程厚臣因為她的話氣得把辦公桌上的文件都揮落在地,「不要什麼事情都往一心身上扯!在程瀟是否去海航的問題上,她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
「她兒子在海航就是最好的意見,她又何必做惡人!」肖妃語氣很冷,「程厚臣,我警告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倪一心。如果你的生活離不開那個女人,就請你以後都不要再聯繫我。」
她說完就掛了,當手機屏幕暗下去,除了肖妃自己,再沒人知道,四年來程厚臣始終是以「老公」之名存儲在她的手機聯繫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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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打不通程瀟的手機,就把電話打給了顧南亭,她說:「顧總,我是私事找您。」
顧南亭示意林子繼停一下,走開幾步站到窗前,看向停機場,「什麼事?」
「我乾媽,就是程瀟的媽媽因為一直打不通程瀟的手機,剛剛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裏,我想和您確認一下,程瀟現在是在機場,還是在飛?」
「航班延誤,她還在機場排隊等待起飛。」顧南亭眉心微聚,「她家裏有什麼事嗎?」
程瀟有過交代,不允許她把肖妃生病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咖啡。所以夏至只能說:「她回國這兩天都在我這,沒有回家,老爹和乾媽沒見着她人,今天天氣又這麼差,她的手機還處於關機狀態,他們有些擔心。」
顧南亭就沒多想,「我知道了,稍後我讓她給家裏回個電話。」通話結束,他走回來,邊和林子繼說:「繼續。」邊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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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程瀟的無線電里傳來顧南亭的聲音,他以公事公辦的語氣說:「1669全體機組人員注意,由於飛機起飛時間尚不確定,大家可以在起飛前開機給家人報平安。」
程瀟沒有立即回應。
顧南亭以低沉的嗓音叫她的名字,「程瀟!」
坐在右座的時明回頭看她。
程瀟聲音無異地複述,「由於飛機起飛時間不確定,1669全體機組人員可以在起飛前開機給家裏人報平安。」
顧南亭沒再說話,程瀟雖然領悟了他的用意,卻沒有開機。
隨後不久,林一成終於吩咐時明:「叫地服人員靠上廓橋。」然後,他開始第二次機長廣播:「目前雷雨天氣的發展很不樂觀,無法估算起飛時間,只能繼續等待。如果有終止旅程的旅客,請聯繫乘務人員。一旦我們有了推出時間,您再提出終止旅程很可能會使我們錯過起飛時間,為了大多數旅客的利益,那時我也許會拒絕您的下機要求,希望得到您的諒解。」
廣播之後,陸續有旅客聯繫了乘務長與地服辦理了終止旅程的手續。也有不甘作罷的旅客認為:明明是你無法起飛,卻把責任推給我們。看似是讓我們決定去留,實則是在趕人。於是,機艙內又是一番軒然大波。
乘務長提出進駕駛艙,她反應:「有旅客帶頭要求賠償,很多人附和贊同,已經鬧起來了。是不是再做一次機長廣播,或者……」
林一成正在詢問管制員放飛狀況,時明則在通知油車補進油量以備後續的等待,程瀟於是問:「我和乘務長去機艙看看?」
林一成聽見了,他抬手表示同意。
乘務長明顯鬆了口氣。
而程瀟的出現無疑給了眾人宣洩的機會,他們的矛盾立即從乘務身上轉移給了程瀟。
旅客甲說:「明明不能起飛,為什麼還讓我們登機?」
旅客乙又說:「都等一個下午了,現在卻說讓我們終止旅程,幾個意思啊?」
旅客丙也說:「既然不能起飛,把飛機滑出去幹嘛?現在又滑回來,欺騙我們嗎?」
聽到這裏,原本面色清淡的程瀟突然笑了,「抱歉,我打斷您一下。」面對眾人的憤怒,她顯得那麼平靜從容,「容我說幾句和天氣,和延誤無關的話。各位現在乘坐的飛機,空調設備優良,地面空調由輔助動作提供,每小時大約消耗航油。而滑行道上啟動好發動機等待的飛機每小時至少消耗航油。在您看來,公司會允許我們隨意滑進滑出浪費航油嗎?航油是什麼價格,有興趣的旅客我同意您現在開機,百度一下。」
如果不是在執飛,自己不是副駕駛,面對這種陰謀論的朋友,程瀟一定會說:「拜託你費心編點別的內容好嗎?」此時此刻,她卻說:「大老闆要是知道我們拿昂貴的航油和大家開玩笑,」她指了指自己的飛行肩章,「不撕了它才怪!」
機艙的情緒就這樣因為她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有所緩解。但還是有旅客堅持己見,「可是都等了一個下午了,說讓我們終止旅程就終止,怎麼不提賠償的事?我們要求合理賠償不過份吧?」
「確實不過份。作為機組我本人也很希望得到一份賠償。畢竟我們從中午開始執行航班到現在,也被延誤了七個小時。不過,針對公司規定,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飛機延誤達四個小時以上可以進行相關賠償,但由於天氣原因造成航班延誤並不在賠償範疇。所以,我們不是迴避或推卸責任,而是左右不了天氣。」
當然不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平息旅客的怨氣,但面對眾人的不滿,程瀟沒有像乘務那樣一味的道歉,因為就像她說的,機組也同樣被延誤。她的態度始終不卑不亢,即不言語激烈,也不輕易妥協。旅客見在她這裏占不到絲毫便宜,有人說:「叫機長來和我們說。」
如果是乘務遇上類似情況,她們肯定又是一番賠禮道歉,然後向機長求助。
程瀟卻直接拒絕了,「機長現在正隨時和管制員保持聯繫,希望雷雨雲團中突然露出一道縫隙,搶佔起飛的先機。而我站在這裏,是和機長分工合作。」
旅客見賠償無希望,又換了套路。
有人提出:「在機上待得太久了,我身體不舒服,血壓升高了。」
明知道這可能是無中生有。機組也不能置之不理。乘務長上前詢問:「我們為您調換一下座位,讓您到頭等艙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嗎?或者您要下機?」
這位旅客卻說:「我需要醫生上機量血壓。」
乘務長有些犯難,這需要請機長和地面確認,並由地服協助才可以。
程瀟替她回答:「據我所知,是可以請醫生上機量血壓的,不過需要自費,大約200元左右,您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旅客底氣十足地吼:「如果不是你們延誤,我會身體不舒服嗎?現在卻要我自費?!你們這是什麼航空公司?」
「我看您的狀態,」程瀟注視他,語氣平緩,「血壓應該降下來了。」
「你!」旅客明顯被噎了一下。他盯着程瀟,片刻,氣呼呼地坐下,「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公司要對我負責!」
程瀟沒再繼續和他糾纏,而是和眾人說:「如果大家現在是在候機廳,會聽到很多航班陸續取消的廣播,除了天氣原因,還有機組執勤時間面臨超時的問題。目前,我們機組沒有超時的問題,而且精力充沛。另外,長城機場也將24小時開放。所以,只要天氣好轉,我們就能安全地把大家送至x市。現在我們機組能做的,就是和大家一起等待。」
見旅客安靜下來,乘務長說:「我真擔心你和那位旅客吵起來。」
即便對方是無理取鬧,一旦吵起來,也是她的責任。而她又是第一次上航線,是可能被停飛的。程瀟卻不是因為這個才住了口,她居然說:「我從來不和笨口拙舌的人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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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在之後的一個小時裏依然沒有好轉。而之前排在前面的飛機沒有一架被取消飛行,都補了油持續地等待。林一成再一次和管制員聯繫過後,對於起飛時間還是無法確定。
他的目光在腕錶上掃了一眼,終於吩咐時明,「和地面聯繫,下客。」然後做機長廣播:「由於起飛時間無法確定,我們還是組織大家離機,便於大家在候機樓好好休息。」
程瀟在此時起身離開了駕駛艙,再回來時說:「有五位旅客因為擔心航班取消不肯下機,我承諾他們,只要有希望我們一定會盡力申請保留航班。但他們堅持在機上休息。」
林一成回頭看了她一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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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休息的時間裏,林一成和簽派溝通,「按照最短的休息時間,補班要在明天中午。今晚取消的班次太多,明天補班和正班必然有所交織,延誤根本不可避免。所以我申請,儘量保留航班。」
得到簽派的答覆後,林一成通知時明再次給飛機補油。這次他乾脆直接補進五噸。這樣的話,即便在滑道上排隊到天亮,或是起飛後繞飛多遠都沒有問題了。
程瀟看着林一成有條不紊地做着一切準備,腦中也在一遍遍地確認,一旦天氣好轉,旅客重新登機,是否存在任何的疏忽和閃失影響他們飛去x市。
半個小時後,空中飛行員反應,天氣有所好轉。
又是半個小時,南邊的雷雨散了。
臨近九點,海航最後一架飛x市的航班也由於排序過於靠後終於不得不宣佈取消。至此,唯有中南航空還在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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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點,旅客重新登機。即便之前有為數不少的旅客終止了行程,飛機依然還是滿客狀態,因為其它被取消航班的旅客改簽了過來。
十點四十五分,在等待了十個小時後,中南航客1669次航班終於衝上雲霄。頻率里管制員的聲音從容淡定,以及飛機脫離跑道後那一眼望得見的守候多時的引導車,都讓此次飛行不再孤單。
四個小時過後,飛機降落在長城機場,客梯車、擺渡車,甚至是機組車的接駁都準時無誤。十分鐘後,中南航空加班飛機也安全着陸。當身穿機長制服的顧南亭攜機組人員走來,他對包括林一成在內的所有員工說:「大家辛苦了。」然後上車坐在程瀟旁邊的空位上,吩咐機組車師傅:「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