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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十>
早上袁木醒來,看了盛逢時一會兒,胳膊肘撐起身子,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兩人嘴唇分開的時候盛逢時睜開了眼睛。
&醒你了?」袁木問。
&你先醒的,也知道你看我。」盛逢時說,「要起來收拾東西了?」
&袁木躺下去,摟着她的腰。
&不起來了?」
袁木沒說話,腦袋蹭到盛逢時肩膀上。
盛逢時笑着問:「你不會和我在一起之後,越活越小吧?我可四十了,招架不住一個小孩。」
袁木埋在盛逢時肩窩裏笑了幾聲,親一下她的鎖骨,坐起來說:「我起來了。」
盛逢時看着袁木下了床走出去,手放在自己鎖骨上摸了一下,嘴角微彎。其實袁木越來越像小孩她也不介意,袁木的這一面只會在她面前展現,在外人面前袁木還是那個沉穩得不符合年紀的人。盛逢時坐起身,感覺到大腿還有點酸,不是跑步之後的那種肌肉酸痛,是另一種運動造成的酸軟。她緩了緩,挪下床光腳站在地上,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雙腿,不是那麼難受,才穿上拖鞋走出房間。
昨天時間太久,她有點吃不消。盛逢時想:單一跑步也許不能滿足她現在的活動量了?是不是要考慮增加鍛煉項目,把身體素質再全面提升一下?
盛逢時出去的時候袁木已經洗漱完畢,開始收拾東西。
袁木沒多少東西可收拾,必備的生活用品那邊家裏都有,衣服也有,袁木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拿了充電器之類要用到的東西放在帆布包里,就算收拾好了,到廚房洗手做飯。
盛逢時洗漱之後,走到廚房,看袁木煎蛋。
平底鍋里跳着油星,發出「滋滋」的聲音,盛逢時一聽就餓了。
袁木把煎蛋鏟到平底的盤子裏,說道:「這三天你自己在家,早飯要多吃點,不要只吃冷的。」
盛逢時從後面抱着袁木:「被你說得好像我沒有自理能力。」
袁木向後靠,倚在盛逢時懷裏,說:「我知道你一個人生活了很多年,但是現在你有我了。」
盛逢時抱着袁木,忽然也提前開始想念。她向前傾了一下,讓袁木自己站好,說:「快做飯吧,我餓了。」
&
袁木加快動作,很快早飯就上了桌,等兩人吃完,袁木洗完了碗,離八點還有不到半小時。時間過得太快,袁木感覺自己什麼都還沒做,二十分鐘就過去了,該下樓了。
袁木背上包,換了鞋,站在門口和盛逢時擁抱。
離別總是沉默的。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袁木打開門,又回頭望一眼,然後關上家門下樓走了。
今天天氣似乎不錯,袁木抬頭看到天空很乾淨,太陽燒得很紅在一角醞釀着什麼,估計這會是個晴天。她走到小區門口,沒看到車,便站在路邊靜靜等着。大腦閒不下來,想發呆也發不安生,總是有一個問題反覆跳出來:逢時在做什麼?
袁木張望一眼,車還沒有蹤影,她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通了。「上車了嗎?」盛逢時的聲音傳進耳朵。
&有,我在等。」袁木不自覺地笑,「你在做什麼?」
&在陽台站着,什麼也沒做。」盛逢時回答。
袁木回身望着小區里一棟棟舊樓,從這裏看不到家裏的陽台,她說道:「我現在望着家的方向。」
盛逢時說:「後天就見到了。」
&知道,我只是有點想你。」袁木轉過身,看見鄒偉良的車開過來,對着電話說,「車來了。」
&再見。」
&見。」袁木掛了電話,正好車到面前,她拉開後車門坐進去,鄒琪在裏面笑盈盈地等着。
車子開出去。
袁木說:「早上好,叔叔,鄒琪。」
&上好。」鄒偉良應了一聲。
鄒琪嘰嘰喳喳地說:「我看見你在打電話,是不是等着急了給我打呢?哎呀,我就猜你會提前出來等我們。其實本來我們也是要提早幾分鐘到這的,而且我還把我媽媽囑咐我的時間算上了,但是你明白的,我媽媽說着說着就哭了,我們要安慰她,才拖了幾分鐘。」
&關係。阿姨還好嗎?」
&不太好。昨天那部電影,她哭了好久,今天早上起來眼睛都腫了,眯着眼睛做的飯。出門的時候再一哭,我覺得今天她看不成電視了。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會接着看下一部電影,有個休息的時間。我真害怕她這麼哭下去,會把眼睛哭壞了。」
袁木:「這個怪我。」
&麼能怪你呢?她真的很喜歡看那一類的電影,雖然每次看完都哭得很傷心,但是我個人感覺,她喜歡這種發泄方式。就算沒有你推薦,她也會有一天接觸到這類電影,然後找來看。有你推薦,她還省下了找電影的時間呢,你千萬別覺得她哭是因為你。」
鄒琪說完,突然深沉起來,繼續講道:「我跟着她做過很多次志願者,但是呢,我參加的都是相對積極的項目。那些會對人的心理產生負面影響的項目,她都不讓我參加。我記得我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她們去和身患絕症的孤寡老人聊天,那天她回來以後,看起來很正常,和平時一樣笑着歡迎我和我爸爸回家,做飯、看電視劇、織毛衣,可是我寫完作業去衛生間,發現她在裏面哭,很小聲很壓抑地哭,我在外面聽着,心裏特別難受,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因為我不懂她的感受。她不希望把那些情緒傳染給我們,所以我們沒辦法幫助她排解。哭是一種發泄方式,這個我初中思想品德課就學過了,你應該也學過對吧?現在她能痛快地哭出來,我們都挺為她開心的。是不是爸爸?」
鄒偉良道:「是啊,看電影比她之前用過的方法都管用。」
袁木說:「我還有一些電影可以推薦……」
&時不用了。」鄒琪趕緊說,「現在這些夠看了,她看完還會重溫的,第二遍看她就不會哭得那麼厲害了,我真的挺擔心她的眼睛。不說這些啦,過去要開三個多小時呢,你有沒有帶可以玩的東西?」
&有。」袁木說。
&就知道!你很少玩遊戲吧,大富翁、飛行棋,都沒玩過吧?」
&行棋玩過。」
&就不巧了,我今天帶的是大富翁。」鄒琪拉開腳邊的大書包的拉鏈,抽出一個扁盒子,袁木看到書包裏面裝了很多零食。鄒琪又把盒子塞回去,抽出另一個盒子來,對袁木說:「我忘了,大富翁要在平面上玩,在車上放不穩。我們玩跳棋吧,棋子是有磁性的,不會滾跑。」
&
跳棋袁木也會,她的飛行棋和跳棋都是老臧教的,每當老臧和小皮兩個人玩得不過癮的時候,他們就會把她拉入戰局,三個人一起玩。三個人里老臧水平最好,小皮也不差,袁木墊底,但是因為下着下着老臧就和小皮槓上了,往往最後是袁木漁翁得利。
下了一局跳棋之後,袁木發現鄒琪和她的水平不相上下,也就是都很一般,因此兩個人竟然玩得很盡興,有一種針鋒相對的感覺。開車的鄒偉良感到很意外,甚至懷疑袁木是在故意讓着鄒琪,畢竟平常在家裏只要鄒偉良不放水,鄒琪就只有輸的份。
因為今天是假期第一天,很多人自駕游或者開車回家,高速上車不少,鄒偉良開車非常穩,即使變道超車都帶着一股從容的氣魄。不斷有車從匝道下高速,開到一半路程時候道路不再那麼擁擠,鄒偉良開始提速,壓着一百一十九穩穩不動了。後排袁木和鄒琪的跳棋大戰告一段落,鄒琪開始吃山楂卷,邊吃邊和鄒偉良聊天,鄒偉良講了一個真實案例給鄒琪分析,再指出鄒琪的疏漏,袁木雖然聽不太懂,但對鄒偉良稍稍有些崇拜。
下高速進市區,開過一段周圍比較空曠的路之後,道路兩邊漸漸起了建築。
鄒琪問:「你上學是在這裏上的嗎?」
&中在市里上。」
&中呢?」
&鎮上。」
鄒琪說:「照這個趨勢,你上大學應該是要到華州市去上的吧?」
&我的志願是這麼報的。」
&怎麼沒去呢?沒有被錄取嗎?」
&取了。」袁木道,「我沒有去。因為不適應學校的環境。」
鄒琪猜測道:「你和同學相處不好?還是上高中的時候被人欺負了?」
&有被人欺負。我只是……我,我不能和別人正常交流,所以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學校雖然環境雖然乾淨,可是人太多了。」
鄒琪:「我覺得你很好相處啊,只是不愛說話,不至於說沒辦法和別人交流吧?」
袁木說:「很多人要掩飾自己的一部分,才能變得受歡迎。但我掩飾了自己的一部分之後,只能做到不顯得突兀。我不可能完全脫離人群生活,所以我要掩飾,可是我不喜歡這麼做。」
鄒琪:「我不太明白。爸爸,你明白嗎?」
鄒偉良說道:「不說一個省一個市了,一所學校里就有那麼多人,你做不到明白每一個。袁木雖然是你的姐姐,她也只是千萬人中的一個,你不用明白,甚至不用理解,尊重就可以了。我和你媽媽這麼多年夫妻,你媽媽有些想法我也不明白,就比如她為什麼不肯讓我分擔她的負面情緒,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想法。」
袁木點頭:「對,別人說着想要幫助我,來靠近我,對我來說只是打擾。鄒琪,我喜歡你,願意了解你,也願意被你了解,因為你是我的妹妹。但我不求你理解我,因為你是你,我是我。」
鄒琪道:「好吧,那我就尊重你。」
袁木指着車窗外說:「看,那是我讀過的高中。」
&門挺氣派的嘛!」
袁木微笑着,心神晃了一下,她也想對盛逢時說剛才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