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楊母和楊翰林母子倆高高興興等着楊書林回家,誰知得到的卻是楊書林被撞的消息,兩人匆匆忙忙趕到順城時,楊書林還在急診室里沒有出來。
楊母和楊翰林兩人死死守在手術室門前,眼睛直愣愣盯着「手術中」三個字,既期待着它滅掉,又恐懼着它滅掉。
從急診室出來,楊書林又直接進了icu。前前後後陸續簽了四次病危通知書,等楊書林終於脫離生命危險,楊母和楊翰林兩人大悲之後還沒來得及大喜,醫生就告訴他們,楊書林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楊母現在伺候的主家就是植物人,不能吃不能喝,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肌肉漸漸萎縮,生命體徵漸漸虛弱。才兩年,原本一個強壯的大小伙子瘦的如同一根麻杆,醫生都勸主家放棄,可那位大小伙子的父母卻日復一日定時到他床前呼喚他,不到五十歲的兩人已經滿頭白髮。
養母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小兒子,竟然也會像那個可憐的大小伙子一樣,成為植物人。
明明,那天中午小兒子給她打電話,說晚上就能到家的時候,還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的。
她的書林,才十九歲。
那麼懂事,那麼孝順,在十五歲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輟學賺錢給哥哥讀書,給母親減輕負擔。她聽同村的老王哥說,書林這孩子晚上不捨得吃飯,攢下的錢一分也不捨得花,全給寄回了家。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跟着他不爭氣的媽吃盡了苦。眼看日子就要好了,卻成了植物人?
楊母疑惑,痛心,無奈,憤怒……駁雜的情緒在她的心中翻湧着,卻又被她死死在胸腔里。短短几天,楊母就脫了相,常常如同行屍走肉般坐在楊樹林的病床旁邊,看着看着就發了呆。
急救手術費對剛還完外債的家庭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楊母借了她能借的所有的親戚,楊翰也林借了他能借的所有的老師同學,但即使是這樣,兩人拼盡全力借到的錢也不過是那筆天文數字的九牛一毛。
不僅是手術費,還有楊樹林的住院費,護理費,醫藥費……醫生護士已經多次催促他們,如果他們再籌不着錢,全身是傷的楊樹林將會被醫院直接趕出去。
就在兩人走投無路,甚至楊母起了好幾次自殺念頭,卻因為不能將一筆爛攤子留給大兒子而又幾次轉變心意的時候,肇事司機終於出現。不,出現的並不是肇事司機,而是肇事司機父親的一個司機。
竇世榮的司機——從竇。
從竇跟在竇世榮身邊二十年,對他忠心耿耿,為了討竇世榮的歡心,甚至將名字改成了從竇。因為忠心和奉承,竇世榮對從竇極為滿意,身邊的司機始終只有這一個。
從竇進了病房,緩緩從文件袋中拿出一沓人民幣,將其扔到楊母面前。
但是,和這些人民幣一起拿出來的,還有一張a>
黑紙白字,a4紙上清清楚楚地寫着,那些錢是賠償款,只要楊書林這方接受了賠償款,不得再追究竇永長的任何責任,不得再進行訴訟。
竇永長害得她小兒子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楊母恨不得吃了竇永長的肉,喝了竇永長的血,扒了竇永長的皮,讓竇永長也嘗嘗被撞成植物人的滋味兒。
但看看桌上的那沓錢,楊母又猶豫了,那些錢足夠用來付小兒子的手術費用,甚至還有剩餘,或許她還可以拿着剩下的錢買些好藥讓小兒子身上的傷早早好全,或許可以給小兒子買些營養品,沒準他有了營養之後就能醒過來呢?
看了眼面色蒼白躺在病床上的楊書林,楊母終究接過了錢,拿着筆在那張a4紙上一筆一划寫下自己的名字,按上自己的手印。
見事情終於辦妥,從竇將協議書放進公文包後輕蔑的一笑,滿臉不屑的離開病房。
楊母看見從竇臉上的諷笑,氣的雙眼發紅,攥着那沓錢的乾裂手掌顫抖不停。
但那些錢終究沒能阻止楊書林成為植物人的步伐。
為了就近照顧楊書林,楊母和楊翰林直接在順城住了下來,只不過他們沒錢租房子,每晚都睡在楊書林病床的地板上。
一天,楊母正在醫院門口買她和楊翰林的中午飯,餘光一瞥,忽然就看見從竇和一個年輕人正並肩而行。
自從竇的口中知道,撞小兒子的正是他的少爺,楊母看着從竇旁邊的年輕人,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們,想看看那人是不是撞她書林的那個「少爺」。
醫院周圍人多,竇永長和從竇一邊交談着一遍朝前方走去,還真沒注意一個婦人正跟着他們。等漸漸到了僻靜地方,楊母正巧聽見從竇叫竇永長的那聲「少爺」,頓時如同找到了害小兒子成為植物人的罪魁禍首一般,神情激動地撲到兩人跟前和他們理論起來。
從竇跟了竇世榮這麼些年,自覺成了個人物,十分看不起楊母這樣的窮人,也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從竇不屑理會楊母,將她推開就要拉着竇永長離開。
楊母卻拉住了竇永長的胳膊,嚎哭着指責他為什麼開車不注意,為什麼將她兒子撞成植物人。
竇永長在富二代面前都是囂張霸道的貨色,更別說面對楊母這個勞動婦女了。再者,因為撞傷了人,竇永長被竇世榮好一頓數落,心裏正憋着氣無處發,此時看到楊母,竇永長如同看到一個出氣筒般,重重將她推開,指着她的鼻子罵道:「小爺我就撞他了怎麼着?沒把他撞死都算輕的!」
這些天的痛苦和壓抑將楊母逼得沒了人樣,聽到竇永長的這句話,楊母如遭雷擊,咬牙切齒的撲過去,「你還我兒子!」
竇永長一腳踹到楊母身上,「砰」的一聲,楊母摔倒在地,後腦勺正巧碰到路面一個磚塊上,漸漸有血從她的腦下流了出來。
出醫院找母親的楊翰林正巧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的喊了一聲媽,跑着追了上來。竇永長罵了一聲晦氣,和害怕惹上麻煩的從竇快步離開。
因為擔心母親,楊翰林先把楊母送到了醫院,誰知楊母就這麼斷了氣,帶着她的滿腔怨憤,帶着她對小兒子的擔心,死不瞑目。
楊翰林不傻,從楊母撲上竇永長時喊出的那句「你還我兒子」,就猜出了竇永長是將弟弟撞成植物人的那個肇事兇手。
弟弟成了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母親也進了太平間,死不瞑目,而且這兩個至親都是那個人害的!
楊翰林將母親遺體火化,偷偷埋到郊外的某棵樹底下,又將弟弟和絕大部分的錢託付給一個護理機構。
無事一身輕的楊翰林偷偷打聽到竇永長的身份,用剩下的錢租了一輛車,買了一瓶白酒,天天在離竇家不遠的地方等着。
終於有一天晚上,竇永長獨自出了門,楊翰林偷偷開着車跟在他後面,等竇永長的車開上一個車輛並不太多的道上,楊翰林喝下整瓶白酒,趁着神智還清晰的時候狠踩油門,衝着竇永長那輛車飛馳而去。
兩車相撞,楊翰林的車頭和竇永長的車尾都嚴重變了形,但偏偏就那麼巧,存着死志的楊翰林沒什麼事,被楊翰林狠命撞上的竇永長也沒什麼事。
因為車裏有酒,楊翰林的血液里也殘存的大量酒精,警察直接將楊翰林逮捕進看出所。後經人民法院判決,楊翰林醉酒駕駛致人輕傷,判處拘役四個月並處罰金。
竇世榮自然十分生氣,外面的女人連個蛋都沒給他生出來,雖然竇永長爛泥扶不上牆,但他就這麼一個血脈了,心裏看重着呢。
一想到自己這個兒子差點被別人蓄意殺死,竇世榮就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楊翰林送進監獄,判個死刑或無期,讓他好好在監獄裏享受享受,但現在判決結果下來,楊翰林竟然只是拘役四個月?
竇世榮幾次想把自己查到的楊翰林已經在楊宅外面遊蕩數天的證據交給法院,但若是楊翰林真的落個故意殺人罪,自己兒子之前幹的事就包不住了。
為了隱瞞着兒子的錯事還能狠狠懲罰楊翰林,竇世榮很快準備了不菲禮物,打算走走關係。
但現在國家正在嚴打,順城的上一個市|委書|記又剛剛下馬,一瞬間順城人人自危其,受賄漏稅之事前所未有少了起來。
竇世榮拿着不菲的禮物卻不知道往哪裏送,就連曾經與他關係頗好的那個官員都對他視而不見,更被說很少有過交情的法官和監區長了。
竇世榮只能和着牙齒吞下了這個虧,眼睜睜看着楊翰林以危險駕駛罪被拘役四個月。
後來,心有不甘的竇世榮花錢指使了兩個盜竊犯進了監獄,那兩個盜竊犯人高馬大,找到機會便欺負楊翰林,常常揍得楊翰林鼻青眼腫行動不便。本來就不想活的楊翰林很快主動鑽了電網,在一瞬間被電成一塊焦炭。
而他至死都在深深恨着的人,卻因為「浪子回頭」,過着一個幸福的人生。
如果有來生,楊翰林希望他做個有錢人,給父母和弟弟最優越的生活,並且,無人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