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不斷的巨震過後,城頭上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的漢軍將士,急忙將腦袋伸出城垛張望,隨着煙塵緩緩落下,依稀可見關城外的山谷內焦黑一片,數十個巨大的深坑。滿坑滿谷的匈奴人正在拼命的朝山谷外奔逃。
然而,戰鬥並未因此結束,在城牆附近還有殘餘的數千匈奴騎射和奴隸。他們如今壓根不敢踏過那個焦黑的山谷逃亡草原,只得硬着頭皮悍不畏死的衝擊漢軍的城門和城牆。哪怕是被漢人殺死,也比被那不知名的「神雷」劈個粉身碎骨要強,萬一還帶着詛咒,不能回歸長生天,豈不是要永世做孤魂野鬼?
驚喜交加的漢軍諸將,自然知曉主帥秦勇的意圖,急忙命麾下將士全力擊殺混亂不堪的匈奴人。而城門通道的漢軍槍陣,也開始全力往城門外推進,試圖將匈奴人全部逼出通道。
然而,秦勇似乎並不滿意這種進度,他親自走到城樓頂上的令旗手身邊,細細吩咐了幾句,隨後自己走到金鼓旁,也顧不得用帕子將耳朵塞上,拿起鼓槌就快速的敲出一陣細密的鼓點。
城頭各處的漢將聽完鼓點,細細一琢磨,不由面色微變。竟是讓城門附近的所有漢軍將士撤出通道,登上城頭。此時形勢大好,此番軍令實在讓他們有些摸不着頭腦。然而大漢軍紀森嚴,軍令如山,若有違逆,即使最後打了勝仗,該梟首抄家的也不會有絲毫手軟。特別是指揮着城門附近的槍兵和弓弩手的幾位將領,紛紛喝令麾下將士儘速後撤,退出了城門通道。
城門附近的匈奴騎兵原本已絕望,做好了死戰不退的準備。誰知突然前方壓力大減,不由大喜,復又開始向城門口涌去。撤出城門的漢軍將士紛紛登上了城牆,沉悶附近的千餘匈奴鐵騎蜂擁而入,將通道內堆積的屍體盡數踩踏成肉泥,徹底沒了阻礙,入城的速度不由又加快了幾分。
雖然城牆外尚有近萬的匈奴鐵騎和奴隸,但匯集城門附近的匈奴人不過千餘,不過片刻便盡數進入了關城。然而,就在他們試圖大肆砍殺漢人的時候,卻駭然發現,城內的大道上已沒有任何的漢人步卒。而在他們的正前方穿城而過的青石大道,整齊的肅立着數千殺氣騰騰,身着黑色鎧甲,手持馬戟的漢軍精騎。
秦勇的小兒子秦方立於騎兵方陣的前方,眼中滿是激動的目光。秦方不過二十出頭,虎背熊腰,天生神力,頗有先祖遺風。他自幼隨父兄征戰沙場,長於軍中,如今已是秦勇親衛騎營的校尉,自然渴望繼承家風,斬殺胡虜。
此時鼓點再起,看着城頭的令旗翻飛,秦方面色潮紅,大吼道:「兄弟們,隨俺突進賊營,沖!」
隨着秦方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身後的大漢精騎驅動戰馬,平舉馬戟,迅速向前疾馳。不虧是漢軍主帥的親衛騎營,短短數百步的距離,漢軍的馬速已提到了極致。轟隆隆的踏地聲震動了大地,前方的千餘匈奴鐵騎盡皆面色駭然,想再提馬速已來不及了,便紛紛調轉馬頭,試圖避開漢軍的衝鋒。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呼嘯而至的漢軍騎兵,除了將大道上來不及閃躲的匈奴騎兵刺翻在地,竟絲毫沒有理會四散躲避的其餘匈奴人,而是徑直穿過已然通暢無阻的城門通道,朝城外疾馳而去。
待得數千漢騎盡數出城,驚駭不已的匈奴人才回過神來,卻還沒來得及慶幸死裏逃生,便只聽箭矢破空聲不絕於耳,漫天的箭矢尖嘯着從天空中狠狠扎了下來。城樓附近的漢軍弓弩手,僅僅一輪齊射,城內的匈奴人便有半數被射成了刺蝟。
剩餘的匈奴將士不由大駭,急忙縱馬在關城內密集的營帳間而來回躲避。然而此時的關城內尚有數萬漢軍步卒,隨着城樓附近的漢軍槍陣重新歸位,將城門牢牢堵死,城內殘餘的數百匈奴孤軍,覆滅只在早晚之間。
而此時的匈奴大軍,已然亂作一團。驚慌失措,自顧亡命奔逃的數萬匈奴將士,將尚未回過神的匈奴後軍盡數衝散。眼見匈奴諸將根本無力整軍,右賢王面色鐵青,派出身邊最精銳的親衛騎兵,死死堵住了山谷的出口,不斷的砍殺逃兵,試圖遏制住潰逃的蔓延。然而,不少瘋狂的逃兵,也拿起了馬刀,狠狠的砍向了歷來畏之如虎的親衛隊。隨着其餘的逃兵有樣學樣,場面愈發的混亂起來。
就在此時,山谷內的後方逃軍突然傳來一陣驚恐的吼叫聲:「漢軍來了!快逃!」
隨着後方隆隆的馬蹄愈發清晰,更大的恐慌迅速蔓延開來,原本尚存幾分理智的匈奴逃兵,此時也加入了砍殺親衛隊的行列。好漢架不住人多,數千的親衛精銳,如何能架住數萬瘋狂的潰兵,隨着第一個缺口的出現,整個親衛隊的防線就如潰堤的大壩,山谷內的逃兵蜂擁而出,將匈奴後軍盡數淹沒。
「大王,我軍敗局已定,速速撤兵吧!」匈奴諸將此時已是戰役全無,慌忙的建議道。
右賢王聞言大怒,揚起手裏的馬鞭,想要照着匈奴將領的腦袋抽過去,卻最終沒有出手,而是長嘆一聲,聲音略帶嘶啞道:「傳令撤兵吧!」
長舒一口氣的匈奴諸將,急忙歸攏各部親衛,保護着右賢王,朝西北疾馳而去。如今漢軍大勝,定然不會錯失良機,怕是要大肆追擊的。大營萬萬是不能再回了,所幸匈奴右部王廷據此不過兩百餘里,一日便可抵達,當下便也不再猶豫,儘速逃命才是正理。
漢軍校尉秦方正率領親衛騎營的將士們,大肆砍殺匈奴潰兵,絲毫不在乎巨大的人數劣勢。關城的漢軍將士們早已將城下殘餘的萬餘匈奴人收拾乾淨,盡皆站在城頭遠遠望去,看到極為振奮的一幕。
數千玄色漢騎,擺出錐形鋒陣,如同一柄黑色利刃,狠狠將潮水般的匈奴潰軍劃開,迅速的向前推進。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城頭的將士們只覺得利刃的邊鋒處,不斷濺出鮮紅的血花,一蓬一蓬的,甚是壯觀。只有城樓上舉着望遠鏡的秦勇和倉素知曉,那壓根不是錯覺,而是漢軍精騎,靠着馬速,將長戟划過匈奴人的頸項,一個個高高的頭顱飛起,無頭的屍體噴射出大量的血液。
開戰至今一直面無表情的秦勇,此時已是面色潮紅,不但為自己的小兒子驕傲,更為這場大漢開國以來最為痛快的大捷感到激動不已。他放下望遠鏡,興奮的高聲令道:「諸將隨我一同擂鼓,全軍出城殺敵!」
漢軍諸將聞言,盡皆狂喜不已。眼睜睜看着騎營的袍澤正在前方殺敵建功,心中本就瘙癢得緊,如今主帥這是要分攤軍功了,哪還不知好歹。他們上前拿起鼓槌,狠狠擂響了全軍出擊的鼓點,也敲響了匈奴人的喪鐘。
關城內尚能動彈的將士,即便是營內的傷兵,只要是能拿起兵器的,聽到這震撼而激奮的鼓點,盡皆出營,在各營將領們的整編下,整齊的排成軍陣。數萬的將士,整整數十個軍陣,迅速卻極為有秩序的從城門魚貫而出,向西北掩殺而去。
城樓上的高階將領們,除了主帥秦勇和倉素還在擂鼓,其餘的都已帶着親衛回歸本部,領軍出擊去了。漢軍諸將深知,自己和秦勇二人不同,軍功是要親手斬獲的。秦勇和倉素壓根不需要爭奪軍功——秦勇是主帥,任何功勞都算他一份;倉素的羽林衛此次居功至偉,首功是跑不掉了。
秦方率領的親衛騎營此時已殺出血路,出了山谷的入口,逼急匈奴大營。他深知,匈奴右賢王等賊酋定然已逃之夭夭,此時追之不及。右部王廷離此又近,若是追得遠了,恐怕樂極生悲。然而此時回頭絞殺剩餘的匈奴殘兵,又怕激起他們的死志。
各種想法在秦立的腦海中迅速閃現,片刻後,他下令將士們調轉馬頭,稍稍偏離了匈奴人西逃的方向,整頓軍陣,不斷前向的斜切着衝擊匈奴潰軍。效果出奇的好,只顧逃命的匈奴人,並未有任何的反抗,然而奔逃的速度卻大大的減緩了。
親衛騎營的每一次斜切,都會帶走千餘匈奴潰兵的頭顱。如此十餘次後,雖然殺傷了萬餘匈奴鐵騎,但也逃走了不少。秦方眼看後方的匈奴潰軍已只剩下不足半數,不太可能再對親衛騎營的將士們構成威脅,當即狠下心腸,一咬牙,下令騎營的將士掉頭衝鋒,以求將剩下的數萬匈奴人盡數阻擋在山谷之中。
匈奴潰軍此時早已毫無戰意,面對前方退路上突然轉向的數千漢軍精騎,心中滿是絕望,卻也只能舉起馬刀,硬着頭皮贏了上去。由於雙方此時的馬速都無法再提,前排騎兵們的對決演變成了白刃戰。所謂一寸短一寸險,手持馬刀的匈奴騎兵面對漢軍的馬戟,處於絕對的劣勢,再加上身上的簡陋皮甲和漢軍的堅固片甲兩相對照,匈奴騎兵迅速絕望了。
就在前有封堵,後有追兵的情況下,不知道是誰起得頭,大批的匈奴潰軍丟掉了身上的兵器,學着同伴半生不熟的漢人語調,高呼道:「投降!投降!」
不得不說,一向習慣打順風戰的匈奴人,戰鬥意志是很薄弱的。形勢大好的時候,他們確實驍勇彪悍,然而一旦形勢崩壞,對他們來說,投降也不算過於恥辱,反正大草原上的各部落之間也時常相互征伐,卻鮮有滅殺俘虜的先例。
因此,當城內興致勃勃率軍趕至的漢軍諸將,放眼望去,竟不見半個炸刺的匈奴人,盡皆滿臉失望之色。一個粗豪的關中漢子朝下馬乞降的匈奴將領,狠狠吐了口唾沫,張嘴罵道:「真他奶奶的晦氣,你咋不多頑抗一會?俘虜的軍功可沒殺敵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