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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歲的秋分來得稍有些遲,為八月廿一,翁主劉征臣下嫁裴氏子的正婚禮便選在八月下旬。
入得八月,趙王劉彭祖率團出使安息功成圓滿,代表漢廷與安息簽署了兩國盟約,旋即從阿帕麥亞城啟程返國,雖是趕不上侄女的婚典,卻已早早遣人運送回大批財貨作為賀禮,少不得獨具異族特色的精緻珠玉飾品。
鳳翔珠寶,諸位公主和親王妃名下的產業,自創立之初就由劉征臣親手打理,專事打造做工精湛、樣式新穎獨特的珠寶首飾,鋪面已然遍佈大漢各郡郡治及繁華大城。
大漢百姓愈發富足,生活水準也愈發提高。
非但權貴豪富時常將上好的珠玉送到鳳翔珠寶,讓匠師們代為雕琢鑲嵌,定製些奢華飾物,亦有不少庶民百姓會到鳳翔珠寶選購些成品首飾,尤是遇着婚娶之事,偶爾奢侈一回,買幾件壓箱底的彩禮嫁妝,也屬應當的。
劉征臣完美繼承了父母雙親的優點,非但具有極高的營商天賦,為人處世又不同父王劉非的高傲,而似母妃楊綺羅般頗有親和力,故雖沒幾個堪稱閨蜜的手帕交,然與諸多宗婦和貴女的交際人緣卻是很不錯的。
八皇叔提早遣人送回大批異族珠玉飾品,劉征臣留下些最為貴重的珍寶,餘下的或是用來孝敬宗親長輩和分贈相熟的宗婦貴女,或是直接送到鳳翔珠寶的鋪面發賣。
嫁妝太招眼,既招人妒忌,又顯婆家聘禮微薄,實是不太好的,倒不如用來做人情或換成金票,低調點總歸沒錯的。
劉征臣素來對趙婉另眼先看,在休沐日邀她過府,讓她從中挑了不少首飾。
趙立已多年未曾領兵出征,雖是不差錢,然府里也沒有太多的異族物件,昔日的袍澤又都是些大老粗,每每得勝而歸,多半會挑些造型獨特的刀劍送來,鮮少有送珠玉首飾,且趙氏夫婦得着的帝後賞賜也多為少府制物,故趙婉還真沒見過如此眾多的異族飾品。
世間女子,多半是喜歡精美飾物的,趙府小貴女亦不例外。
滿屋子的鎏金寶箱,寶光灼灼的珠玉首飾,閃得她頭暈目眩,真真挑花了眼。
歸府後,趙婉在閨房內向阿母展示了翁主贈予她的寶物,偌大的寶匣剛掀開,蘇媛險些沒氣暈過去。
怎的生出這麼個貪到沒心沒肺的貨色?
滿滿一匣首飾,估摸得有個三十來件,且件件皆非尋常,在長安市面多是有錢都買不着的稀罕物件。
夫君趙立官居右中郎將,向來極力避嫌,鮮少與劉氏王侯往來,孰料自家女兒今日往賢王府走一遭,竟是搬回價愈千金的寶物。
這不是擺明的坑爹麼?
「你何德何能當此厚賜,速速去送還翁主!」
蘇媛曉得女兒年歲尚幼,城府不深,不足理解某些忌諱,故未太過責備,卻也不能任她留下這些首飾。
「嚇!」
趙婉先是露出些許訝異,復又頗為得意道:「阿母的反應竟是真教翁主猜着了,說讓我與阿母言明,今日挑揀首飾時,太子殿下亦是在場的。」
「哦?」
蘇媛微是顰眉,又旋即舒展眉宇,頜首喃喃道:「若真如此,這征臣翁主倒真是處事周全之人。」
「非但太子殿下在場,還有不少宗室貴胄,承澤翁主挑得可比女兒多得多呢!」
趙婉鼓着腮幫子,言語間蘊着些許懊惱。
承澤翁主劉悌自幼慣見珠玉珍寶,挑揀首飾時堪稱眼疾手快,不少頂好物件都被她搶先尋到,足足扒拉了三大匣,別說趙婉這「外姓旁人」,就是在場的諸多宗室女都急紅了眼,卻又拿她沒奈何,只能怪自個眼力不行,手太笨。
今日赴宴的可不止是諸多宗室女,劉氏諸王的嫡子嫡女但凡年歲比征臣翁主小的,幾乎都到齊了,太子殿下更是親身駕臨。
饒是劉征臣深得帝後恩寵,然正婚當日太子也不便親臨道賀,今日也算是提早替族姊送嫁。
劉征臣為人豪爽,讓族弟族妹們隨意挑揀些入得眼的好物件,太子劉沐雖是看不上,年歲尚幼的宗室貴胄卻是歡喜得緊。
放眼天下,有幾人能似太子這般「壕」無人性?
宗室貴胄們的花銷不少,然在束髮或及笄前,多是要靠長輩養着,攢不下甚麼體己錢。
當然了,足夠「壕」的也非止太子殿下。
乘氏侯嗣子劉典作為梁王嫡長孫,也素來不差錢,加之外祖父瓦素各也是家貲巨億,他雖也年歲不大,然遇着中意的古玩字畫,往往豪擲千金,眼皮子都不帶眨的。
皇帝的兩位親外甥亦向來不虞花銷,張篤隨意挑了方墨玉,說是想自個動手將之鐫為印鑑,打發在政經官學的閒暇時光;公孫愚卻是毫不手軟,也無心精挑細選,直接合上一方寶匣就往外搬,若非還顧着些許父母的臉面,指不定就讓隨從幫着往公主府搬了。
「得早早攢足聘禮,以免日後委屈自家婆娘!」
年僅十歲的熊孩子如是道,其父公孫賀深以為然,贊其目光長遠,「深肖為父」。
長安公孫氏,相較於民間名望,無疑更在意天家信重,與旁的世家大族頗是不同。
過得秋祭大典,翁主劉征臣與太尉主簿裴虎行儀正婚,離了賢王府,嫁入北闕甲第東坊的裴府。
太尉主簿的秩俸為六百石,然裴虎的官邸卻依循千石朝官的形制,且所處地段還是頗為不錯的,乃是愛女心切的賢王劉非向雙擁基金捐輸十萬金換得的聖上恩賞,便連諸御史也沒提出甚麼異議。
兒子得賜偌大官邸,裴父裴母卻不打算遷居北闕甲第,兩老身子骨硬朗康健,又覺與世家權貴交際太費神,故寧可留在北闕閭里的宅院與老街坊們和樂融融。
裴虎為人孝順,也曉得父母心思,若兩老喜歡張揚炫耀,早在阿姊裴澹得冊常山王妃後,就可結交諸多世家權貴了,也從未想到他能娶個翁主回家。
賢王夫婦對此倒是喜聞樂見,女兒嫁過去,府里沒婆婆時刻壓着,無疑會免卻許多麻煩。
雖說那裴母多半不敢讓堂堂翁主受甚麼委屈,然若同住一處屋檐下,征臣又是爽直脾性,天長日久的難免磕牙拌嘴,大漢尊崇孝道,婆媳爭吵若是傳揚出去,吃虧的多半是兒媳婦。
忤逆不孝,在大漢是極端嚴重的指責,不止對自家的父母如此,對夫家的公婆更是如此。
昔年竇氏為後,其個性何其強悍,然對太后薄氏都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句頂撞,便連薄氏將自家侄女指婚給太子劉啟,要將之立為太子妃,饒是竇氏心中極度不滿,卻都沒敢吭氣。
即便待得劉啟已登基為帝,竇氏也要等到太皇太后薄氏薨逝,才支持自家兒子以膝下無嗣為由,將薄皇后廢黜。
在大漢就是如此,不管兒媳婦出身多牛,真若遇着個沒眼力界的惡婆婆,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裴母非但不是甚麼惡婆婆,又親身見聞自家女兒裴澹如何在常山王府熬出頭,其間可沒少吃苦遭罪,此時娶回兒媳婦,推己及人下,曉得女兒都是娘家的寶,在婆家遭罪,誰不心疼呢?
況且裴母早已見識過王府里的錦衣玉食,曉得翁主下嫁到裴家,實在是受委屈的,肯安生跟自家兒子過日子,小兩口能和和美美的白首偕老就不錯了,除了想早點抱上大胖孫子,她實在沒旁的奢求。
正因如此,裴父和裴母非但沒打算遷居北闕甲第,更拿出大半家貲,除卻置辦了豐厚的納徵禮,更是將兒子的官邸重新整葺,透過妹夫王老實和侄兒王富貴的門路,添置了頂好的家私物件,提早打理的妥妥帖帖。
若非裴父近年在永和商團也入了不少份子,且購置不少宅院,怕還真支應不了如此大筆的錢財。
長安現今的宅邸價格連年暴漲,便連北闕閭里都堪稱寸土寸金,裴父剛在牙行掛售出數間小民宅,不到半日就盡數售罄,到公府更了宅契,繳了稅金,便是錢宅兩訖,絕無半分拖欠。
說實話,若沒經過此番籌措,老兩口都不曉得已攢下如此厚實的家業,果如侄兒王富貴所言:以錢生錢,最是容易不過了。
相較於自家兄嫂,精明的王嬸卻是心裏有數得緊。
她早早得抱金孫,一心想着為自家孫兒攢家業了,況且她的兒媳婦齊萱出身也不差,雖算不得名門望族,卻也是經史傳家的官宦門第,底蘊不差的,必能教導出個知書達理的好孫兒。
愈過愈好的小日子,光是想想都美得很,從鄉間農婦混成現今這般模樣,她着實再無甚不知足的。
裴虎雖是去了軍中武職,然在太尉府任官,負責雙擁基金運作,替漢軍將士和軍眷們做些實事,也沒甚麼不好的,現今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更是歡天喜地。
上天,多是會眷顧努力前行之人,生活無疑是要用心經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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