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浩苦笑,對自己的表現極度的厭棄。卑微和服從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刻在了靈魂上,想要徹底自由,何其的難。
時間,只要還有時間,早晚可以解脫。
文浩在花園裏又站了一會,就怕再和龔程碰上,黑暗中蟄伏的蚊子格外的兇殘,在拍死了第三隻後,文浩只能灰頭土臉的敗退了。
離開花園,外面早就沒了龔程的蹤跡,知道龔程嫌棄宿舍的居住條件,在往宿舍樓走的腳步輕鬆了很多。
回到宿舍,酒飽飯足,還「攆走」了強敵,文浩心情不錯,打開電腦幽會他的小師弟,當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那邊比賽結束,隊員們如今應該都在飛機上。
真好啊,可以出國打比賽。
以及。
臥槽!明天就要恢復訓練了嗎?
文浩心情複雜的發了一會兒呆,打開了播放器,繼續看起了這些天一直在追的美劇。
第二天,文浩本以為出征的隊員們都會回來,接下來就要恢復到每日訓練的苦逼日子裏。
不成想隊員們回來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中國代表隊凱旋歸來,領導大發慈悲,通知全隊放假一周,隊員們三呼萬歲,可以休息誰願意訓練!
文浩逮着來通知的劉浪問,「遊樂和袁錚呢?」
遊樂和袁錚都是他的小師弟兼同寢,年紀都不大,就代表中國隊出去比賽,而且成績還都很出色。大家關係很好,見着人沒出現肯定要問上一句。
劉浪說:「袁錚還留在美國訓練,遊樂一下飛機就往家奔了,誰叫咱們沒個小叔當教練。」
文浩聽他酸唧唧的話失笑:「多少年才那麼一個,至於嗎你?」
&於啊!我嫉妒!」說完,劉浪擺了擺手,「不說了我,我去睡覺,倒時差。」
文浩揮了揮手,把人送走了。
平白得了七天的假期,文浩反倒開始發愁。他托着下巴看着電腦屏幕出神,早知道還有七天的假,當初就不應該和劉娜娜鬧崩。
一周私人教練的錢,抵得上他三個月的生活補助。
話說就快畢業,進了社會人情送禮都需要錢,該想想怎麼開源節流吧。
文浩的出身不比身邊的人,雖說搞運動的人大多出身貧寒,但能夠貧寒到他這個程度的還真不多見。
他十歲的時候父母就出車禍過世了,父親那邊沒有親戚,所以他就一直被舅舅帶在身邊養着。舅舅沒什麼文化,在電廠給人當保安,吃住雖然不愁,可是每個月的工資實在有限。後來舅舅談了個女朋友,對他各種挑剔嫌棄,正式成為舅媽之後,到底吹成功了枕頭風。懦弱的舅舅便將他安放在泳校裏面,幾乎不再過問,直至後來,就連學費都不再拿出來了。
十三歲的年齡,還被父母保護在羽翼下的孩子,他卻已經開始為了生計愁苦。
他能夠順順利利活到現在,而且長得這麼高高壯壯的,都是因為他游泳游的好。從市游泳隊到省游泳隊再到國家游泳隊,一路住校吃食堂。尤其到了省隊後,每個月的訓練補助成功將他從赤貧線解救出來,能夠偶爾買套新衣服穿,也不會再看着別的孩子吃雪糕狂咽口水。
直至現在,單從外表上看,誰都看不出他是一個沒爹沒媽自己長到大的野孩子。他有新衣服穿,有手機用,有電腦玩,他還讀了北京大學,甚至還有世界第二的頭銜頂着。
有時候回想,文浩還挺為自己的奮鬥歷程驕傲自豪。
不過這些年畢竟不容易,居安思危慣了,錢總是多多益善,他還是習慣性的算計這七天該怎麼利用。
或許可以炒股?
轉念又放棄了。
他的錢來的不容易,賺了好說,虧了他得心疼死,所以他這個人就是沒有什麼賭徒精神,只會一點點的攢錢花。
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哪兒都別去,在寢室里窩着就一分錢不用花了。
文浩在寢室百無聊賴的窩了兩天,第三天下午接了一通劉娜娜來的電話。本以為是銀貨兩訖的事,卻被對方糾纏着說他不知好歹,罵得狗血淋頭之後,被丟下一句走着瞧,這才掛斷電話。
所以說,有錢人就是任性。
沒來得及掛電話的文浩風中凌亂,作為一個gay,能招惹了這麼一支爛桃花,也是醉了。
不過再無奈,飯還是要吃的。
今天天氣不錯,多雲,天氣預報說明天下雨。從西邊刮來的風有着涼氣,雨就是從西邊來了,厚厚的雲層覆蓋在頭頂上,要變天的念頭一直在文浩的腦袋裏迴蕩。
食堂的人正多,無論是什麼訓練隊的隊員,是男還是女,都端着個不鏽鋼的餐盤排隊夾菜。文浩拿了個盤子站在隊伍後面,隊伍前進緩慢,他左顧右看,視線落在了前面那人的側臉上。
很臉生的一個人。
文浩是國家隊的老人,他在國家隊待了將近六年,國家隊來來去去有哪些人他都心裏有數,這個人他絕對沒見過。
文浩不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來了新人走了舊人之類的八卦他看看也就完事兒。前面的男人之所以會引起他的注意,主要還是男人路過了炸小魚,不拿,路過了糖醋魚,不夾,路過了清蒸基圍蝦,無視,路過的紅燜牛肉竟然也不動手,最後舀了兩勺子魚香肉絲和涼拌黃瓜就走了。
嘖,看這胃口,肯定不是個運動員。
文浩給自己舀了一勺炸小魚,夾了一塊糖醋魚,基圍蝦拿了五個,紅燜牛肉舀了一勺,還專門撇出了半勺子的紅油澆在飯上,路過素菜腳步不停,直到最後的時候勉強舀了一點涼拌黃瓜。餐盤堆得小山高,從正面側面都證明了他吃貨的本質。
男人先走一步,遠遠的就被教練那圈兒招呼了過去,模模糊糊的聽見他們叫他什麼文。文浩緊跟在後面被劉浪、白文斌他們叫走,便和師兄弟們有說有笑的吃飯。
劉浪塞下一口蒜香排骨,滿嘴流油的說:「你知道這次出去比賽,我見到誰了嗎?」
&文浩很給面子的問。
&書文。」
&書文?」文浩仔細想了一下,有點耳熟的名字,但是又非常的陌生,他很確認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我知道!」白文斌一拍手,「國家隊的老隊員,游蝶泳的。」
文浩這才想起來,葉書文啊!什麼叫做游蝶泳的老隊員!?人是奧運冠軍好不好!!
劉浪狂點頭:「對對對,就是游蝶泳的世界冠軍,我才知道他退役後去了美國,這次跟我們一起回來了,好像要來當教練呢!」
&教練?帶誰啊?現在教練編制不是滿員了嗎?」
&誰知道呢……」
文浩的視線往男人那邊瞅了一眼,遠遠的就能看見對方很俊朗的容貌,此刻正和教練們談笑風生,舉手投足之間很有一種恣意瀟灑的韻味。
隱約的,文浩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吃完飯後,一時沒事,例行串門消食。七八個人都在劉浪的寢室集合,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要aa制聚聚餐。文浩雖然荷包不充裕,但是參與度百分百,當即就舉手贊成。
最後大家約定,在假期的最後一天,文食餐廳見,人是越多越好,不醉不歸。
第二天下午,劉娜娜又打了電話過來,換了個陌生號碼,要是早知道是劉娜娜,他絕不會接。
劉娜娜帶着哭腔,在電話里說:「文浩,別跟劉姐生氣,昨天我是喝多了,才會說那些話,我一醒就後悔了,知道你不會再接我的電話,我換了個號碼,你別生氣啊。」
人喝沒喝酒從說話的語氣和咬字聽的出來,文浩不想多事,便笑着說知道了,沒生氣。
劉娜娜又說:「文浩,姐今天心情不好,你能出來陪陪姐嗎?不走遠了,就在你們公寓附近,陪我喝杯咖啡就好。」
&姐,我下午有訓練。」
&天呢?」
&有。」
&天……」
&天都有訓練。」
「……文浩!你給臉不要臉!以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正在放假!讓你出來陪我喝杯咖啡,要你命了是不是!!」
文浩抬手掛斷了電話,特麼遇見了一個女瘋子。
劉娜娜的電話很快又打過來,拉黑,接着就是新的陌生電話,關機。
看着發黑的屏幕,他頭一次發現還有女人無理取鬧的程度可以達到龔程的水平……不對,劉娜娜還是差了一點,龔程已經登峰造極。
劉娜娜的事情暫時解決不了,有錢有權的女人不能惹,文浩留了個小心,想給王子鴻去電話,可是電話拿起又放下了。
他不知道說什麼。
說自己被劉娜娜看上,想要春風一度,順便再給套房子什麼的……自己又不是女人,上個貌美如花還有身份的女人還吃虧了怎麼的,還是說自己對女人硬不起來?呵呵!
默默的等到假期的最後一天,遊樂可算回來了。十七歲的小孩子,熱情開朗還挺黏糊人,之後還送了文浩一個zippo牌子的打火機,黑紅色的殼子上面印了六顆五角星,外形很精美。
雖然不抽煙,文浩還是說了一聲謝謝,將禮物貼身收好。
遊樂笑眯眯的在屋裏打轉,興奮莫名的小樣兒,沒等文浩開口問,突然就撲到他的面前說:「哥,我出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