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德在華蓋殿大宴全臣之後,便按照之制定的放假安排表給朝中所有大臣都放了個二十天的年假,當然隨便也給自己放個假,這才是最主要的。不過好像這位放不放假都沒什麼關係,畢竟鄭德幾乎就是天天都處於休假狀態。除了平時接見一下朝中大臣之類的,其他都不太與需要他去做。
若是憑一個中國歷史上最懶得的皇帝排行榜,這貨肯定是榜上有名的。
「下雪了。」
漫步在宮後苑當中,望着滿天飄落的雪花,鄭德一時之間心裏突然覺得無比的孤單。之前王廷相在宮裏頭的時候,這種感覺還算不上強烈。可前者也得到他的准許放假之後,感覺整個皇宮好像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的,連一個能夠說得上的話的人都沒有。至於宮裏頭的那些宦官太監,除了阿諛奉承之言,實在無趣的很。
或許也是因為某種意義上他在這個世界舉目無親的緣故導致的。
「小姑、小小你們在那個世界還好嗎?」他喃喃念叨了一句。想到另一個世界僅剩下的兩名親人,他忍不住眼眶有些濕潤。卻也知道自己恐怕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回去了,只能在這裏默默祝福他們了。
輕輕擦拭着眼中的淚水,他突然感覺到很無助,無助的令他不知道自己今後的路應該如何走下去。
或許憑着自己超越這個世界五百年的見識,能夠讓這個逐漸走向衰弱的龐大帝國重新崛起,可崛起之後自己又能夠得到什麼呢?
後世的讚譽嗎?
「可這對自己又有什麼用呢?」鄭德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是人都有一顆野心,就像鄭德一樣,突然來到這個世界,發現上天給了一個讓他改變歷史的機會,是人都會想借着這個機會書寫一番屬於自己的傳奇。可這種事情隨着現實的阻礙,只會越來越消磨人的鬥志,最後大多人都會因此而放棄,繼而隨遇而安。
這也是為何有行百里者半九十一說,而世界上所謂的成功人士只是一小撮的原因便在於此。
而鄭德也是如此,之前都是憑着一腔熱血來做事。正逢年關到來,可想到自己現在的這般處境,就像流落異鄉的遊子。盼望能夠有一個『家』的地方,能夠讓他好好的歇一歇。雖然這裏也有一個屬於他的家,但總是無法讓他產生共鳴以及眷戀,這也是為何他會感到如此孤單落寞的原因。
「我多想回到家鄉,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溫柔善良,來撫慰我的心傷……」
鄭德輕輕哼唱着這首歌,映襯着此刻他內心的最真實的一幕。其實他只是簡單的想要有一個家,一個能夠讓他感受到溫暖的地方。當然現在他想要成婚也是可以的,可若是不能夠找到一個心愛的人在一起,卻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麼。
這也是為何他來到這個世界大半年了,連個宮女都沒有動過的原因。他需要的不是一個洩慾工具,而是一個真實的愛人。或許他這個想法有些天真,畢竟現在可不比五百年之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主流。
「皇帝哥哥,你這麼大了還會哭鼻子,羞羞!」
正在鄭德陷入情緒之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一個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突然在耳旁想起。
鄭德回頭望去,正是宮中唯一無憂無慮的小開心果德安郡主。後者還在粉嫩的臉蛋上比劃着,看的他頓時尷尬不已。
清咳一聲,直接轉移話題,「德安,你覺得宮裏頭好不好玩呢?」
「宮裏頭挺好的啊,又有人陪我玩,又有母后在這裏。」德安總覺得自己的這個皇帝哥哥今天有些奇奇怪怪的,可又說不上是怎麼一回事。
「那你覺得宮外比宮裏頭好玩嗎?」鄭德突然問了一句。
「宮外頭我又沒去過,我怎麼知道外面好不好玩。」德安撇了撇嘴,一臉不滿地望着他。
鄭德聞言倒是一愣,這位不是從宮外接近來的嗎,怎麼會不知道呢?
不過看着這位才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鄭德倒是有了一番猜測。相必這位還在襁褓之中,便父母雙亡被接進宮裏頭來了,所以才會不知道宮外頭的事情。
知道自己這一番是白問了,鄭德倒是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竟然會無聊的問一個不過五六歲小孩這樣的問題,腦子是不是被憋壞了?
……
在宮裏頭忙活了大半年的王廷相走在繁華的街市之上,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比起宮裏頭過分壓抑的生活,覺得異常親切舒心。
果然還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
若是鄭德能夠聽到他這番呼聲,肯定會很贊同的附和一聲:哥們,你不是一個人!
「子衡兄……」
王廷相今日乃是赴約與自己的結社好友相聚的,所以剛踏入酒樓雅間之中,自己的這幾位好友便紛紛起身拱手見禮。
王廷相也是一一回禮,不過在這時候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出現了。
「果然是********,便是眾人巴結啊!」
聽到這有些陰陽怪氣的話語,眾人回頭望去。正是唯一還坐着的李夢陽,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望着眾人。
後者當中倒是有幾人都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羞愧之色,顯然是被李夢陽說中了心事。不過康海卻是一臉正色地回了一句,「好友來訪,難道不該起身相迎嗎?」
李夢陽一時語塞。
「獻吉兄,別來無恙啊!」
為了緩解後者的尷尬,王廷相主動上前打了一聲招呼。
李夢陽雖然為了傲氣了一些,不過七人能夠結社自然也是興趣相投,好友也是稱的上的。而作為七人之中的老大,他只是受不了之前不如自己的這位小弟竟然比自己混的好,忍不住嘲諷了一句,倒也沒有多大惡意。不過想他認錯是不可能的,也是起身淡淡回了一禮。
王廷相也並不太在意,對於後者的秉性顯然是知道的。
眾人落座之後,目光自不知覺間地就落在了王廷相的身上,儼然成為了眾人的中心。這又讓李夢陽感到一陣不爽,畢竟之前這個中心可是他在享受的。
康海笑着道,「倒是沒有恭喜子衡兄,成為了正五品中士大夫,可是走在我等眾人的前頭了。」
對於曾經不如自己的這位走在自己的前頭,他倒是沒有絲毫的妒忌之心,這份心性倒是頗為難得。不過他為何知道王廷相成為了正五品中士大夫,當然是鄭德在說了口諭之後,怕他反悔,便直接頒下了聖旨的緣故的。
「慚愧!慚愧!」
王廷相也是苦笑一聲,連連擺手示意。畢竟他這個官銜來的還真不是那麼光明正大,一一半都是靠着關係來的。
「既然皇上弄出這麼一個官銜來,不知憑我等的資歷能夠加授一個什麼樣的官銜?」王九思關心地問了一句。
畢竟皇上已經發話說了官銜品級等於資歷的深淺,這可是關係到自己仕途前程的大事。而現在有皇帝的親近之臣在這裏,自然是一個最好了解的機會,自然需要弄清楚了。
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大事,王廷相見眾人皆流露出一絲好奇的眼神,笑着解釋道,「資歷這種東西的確不是很好評判的東西,不過主要的還是看登科的早晚。若是登科早自然資歷較深了,當然在政績上也會是一個重要的衡量標準。」
眾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畢竟無論哪種衡量標準還不如以登科的早晚來評判更容易讓人來服眾,也很難引起什麼的大的爭議。
而聽到這個消息,李夢陽卻是難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論登科的早晚,七人當中自然是以他最早了,弘治六年便進士高中了,接着便是王九思、邊貢二人晚了一科,接着下一科就是何景明、康海、王廷相三人,最後便是弘治十八年的徐禎卿了。若是論其它的,他還不會如此自信,不過按此來論的話。李夢陽卻是不虛王廷相的,畢竟他現在就是正五品戶部郎中。而且後者也算是走了後門的,令他產生了無比的優越感。
或許這也是他現今唯一能夠比的過王廷相的了吧。
「若是真的按此來論資排輩倒也是挺好的,也能夠讓朝中少露些爭議。」何景明倒是頗有感慨的說了一句,顯然最近朝中紛紛擾擾的也令他很不習慣。
不待別人回答他的話,王九思又說了一句,「也不知朝中這班老臣被勒令致仕之後,我等會被分配到何處補缺?」
眾人聞言盡皆默然,畢竟這事關自己的前途命運,不得不慎重對待。即使一臉傲氣的李夢陽,也是流露出了一絲擔憂之色。
王廷相將眾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裏,自然明白他們在擔心什麼,笑着道,「以諸位世兄的才華,外放為官定然是可惜了。待他日某自然會向陛下美言幾句,至於成與不成就只能看天意了。」
在大明外放為官顯然都不是一個很好的差事,吃苦受累暫且不提,想繼續回到京師入朝為官顯然也是機會渺茫。也只有留在朝中才是最好的選擇,不僅能夠廣結人脈,為自己今後的仕途鋪墊出堅實的基礎,自然而然向上晉升的希望自然也是更大一點。這也是眾人不想離開京師的原因之一
聽到他的這番話,在場眾人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若是有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出面,即使最後的結果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他們紛紛朝王廷相行禮,一番感激之言更是不絕於耳,讓王廷相忍不住流露出一絲苦笑,自己這樣是不是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