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本來就沒有再糾結,看看姮娥當空,已是子夜了,四處風平浪靜,也是吃個宵夜打發時間的時候。於是與他去了前頭賣香餌的鋪子,花幾個玉幣打包了兩包煎餃,一包雀舌,外帶一壺茶往整個片區的最高處屋頂走來。
正如劉俊當時所說,羅衣坊至東華坊這帶仙府林立,乃是神級較高的神仙聚居之地,因此周圍環境也是極好的。雖然天庭內部因為安全起見,為防肖小隱匿雲霧之中而並不許騰雲,但此刻夜深人靜,花神木神都開始吐納呼吸,林木與竹叢之間也還是有薄霧升起。
林見儒遞了杯茶給她,看到她腕上的鐲子,說道:「你莫非是修的木靈?」
慕九也順勢看一眼鐲子,啜了口酒道:「不是,我修金靈。這鐲子是雙層的。」她在鐲子面上的紅晶石上按了一按,面上那層木層便啪地彈開了,露出裏頭燦亮的一層金來。
因為她修金靈,對一切金石有天生的親和力,所以她才會只花了千年時間就飛步進階進化神,劍法上也比別的靈根晉升要快。就連她住的流雲洞,也絕大部分都是金石建成。
「早年有高人說我性子太剛,不擅中庸,恐招禍患,於是在鐲子上又裹了層木,如此便能化解。說來也奇怪,自從我戴上這包了木的鐲子後,我凡事也變得有克制了。雖然有時做事還是不帶腦子,總歸比從前要好些了。」
「就像你對待同院鄰里關係一樣嗎?」林見儒笑道,「怪不得當初你在應試時一手劍法舞得那般出色,恕我眼拙,竟是沒看出來。」
慕九笑了下,仰脖喝酒,又接過他遞來的一隻雀舌。
林見儒一口酒下喉,望着遠處重重疊疊的仙宇嘆了口氣,也說道:「其實我原本乃是雙靈根,但小時候我險些死在一些火里,後來金靈根受損,就直接洗去金靈改習木靈了。但我學藝不精,眼前這漫天花木,我能獲得默契的竟少之又少。」
慕九問他:「你修習多長時間了?」
「四百年。」他望着腳尖,「別人在我這個歲數,大多都步入金丹期了。而我四百年裏在冥元卻一事無成,若不是我每天夜裏去掌門書樓里偷習心經,恐怕連築基也未成。」
「你師父都不教你嗎?」慕九問。
人家悟性好的百日就能築基,他四百年才修得個築基,確實慢了點。
「有師母及我那些師兄姐在,師父怎會可能教我?」他幽幽望着遠處,聲音像才從酒水裏提起來一樣濕漉沉重,「或許就算沒有師母他們,他也根本不會想起來還有一個我吧?」
慕九默然。看他滾動的喉頭,已能想像着他曾吞咽過多少苦水。
「來喝茶!」慕九將葫蘆碰過去,她不擅安慰人,看他這樣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偏頭揚了揚唇,仰脖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後把裝餃子的紙包遞過來。慕九裝作不經意地觸了觸他脈搏,不出意外地捕捉到了他的靈根,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靈根竟十分強勁。這麼強的靈根卻還只修了個築基,看來的確是缺乏人指點了。
「快!就在那兒!捉到它就不算白守這麼多天了!」
正打算說話,這時候遠處街頭卻傳來幾聲低低的言語聲,緊接着幾個着同樣服飾的人提劍追着個小小的白影疾馳而來。
那小白影亡命地往前奔跑,一邊跑一邊還發出嗚嗚地驚恐的叫聲。但它速度雖快,到了街中央卻還是沒能逃得過身後幾人的追捕,當中兩人加速躥到它前方,迅速與後方的兩人形成四方圍堵之勢,將它困在中間!
慕九騰地站起來。
但還沒站穩林見儒就已經一把將她拉了回去:「先別動!那四個人好像是老君的人。」
老君的人?
慕九也頓住了,伏下一看,果然他們腰帶上都繡有兜率宮的五彩玄鳥徽記。
「他們大半夜地在做什麼?」
問完這句話之後慕九就覺得多餘。不管他們做什麼,太上老君的人想干點啥,她不都得趕緊靠邊讓路嗎?何況她還是在離恨天兜率宮給記了名的,還不知道如今那名字消了沒消。
她趴下來,往街頭看去。
中間被圍着的似是只小獸,本就已經跑得氣喘噓噓,此刻被四人提劍圍住,更是嚇得瑟瑟發抖起來。
當中就有人道:「畜生,還想往哪裏跑?!快快隨本座回去!」說着他就要走上去捉拿。
那小獸許是被逼上了絕路,此時竟前腳伏在地下,乳牙呲開,全身緊繃作起了蓄勢待髮狀。
「當心!這畜生雖然幼小,其先祖卻是名聞天地的戰神,它天生就帶着幾分神力的,仔細被它咬了!」隔壁人齊聲提醒。
那先跨出步去的人果然收回腳步,停在那小白獸三尺以外。
「嗷嗚——」
小白獸再次色厲內荏地吼叫起來,但無論怎麼擺架勢,那聲音總帶着幾分奶音。
還是個小奶娃呢。
慕九有些不忍。這些人看起來絕不像是對它心存善念,他們說它的祖上是名震天地的戰神?白色?這麼一說她怎麼覺得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她運起靈力於雙目之中定睛望去,心下立即咯噔一聲:這不是她被派去北天門下掃大街時在草叢裏發現的那隻睡得香的小白虎嗎?小傢伙怎麼跑這裏來了?當初她還以為是哪家神仙的座騎下了崽,沒看好孩子,讓它給溜了出來,這麼看來,它本就是獨自在天庭流浪?
「他們想幹什麼?」她不由出了聲。
林見儒扭頭看她一眼,臉色目光都透着凝重:「八成是捉回去伺養吧。」
其實他不說慕九也知道,天庭神仙們大多都喜歡伺養神獸靈禽作為座駕,但這幾個人仙階分明不高,頂多也就是離恨宮的徒孫徒曾孫甚至是煉丹的童子,他們哪裏配以白虎為騎?而且養座騎也都是要講緣份的,他們這般圍堵小白虎,就不怕它記仇來日反噬?
就算是老君自己想要,也完全用不着這麼圍堵吧?
而且他本來就有青牛了,用得着特地養頭小奶虎當候補麼?
「徒手捉是捉不到的,咱們來布個陣,看它不乖乖往我們腳下趴?」慕九正琢磨着,左對角的那個這時陰慘慘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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