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徹,今年十三歲,住在臨漫市盛源二街206戶三單元,父母都是農村中奮鬥出來的,所以小學前的生活,也經常被帶回農村去看外公外婆。
他對自己的童年挺滿意,也很期待初中的到來,孩子總是渴望長大的,隨着年齡的增長,會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利,挨打次數的減少,外出理由的增加,能自己攜帶家裏的鑰匙,零花錢金額越來越多,都是眼見為實的好處。他內心小小的寄望,便是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獨當一面的大人。
成長中也有煩惱,小學裏人緣不差,但總有蠻不講理的孩子,他雖然各處廝混,架卻是沒打過幾次的,內心其實有些怵他們;零用錢真的很少,就算每天纏着在打麻將的母親要,沒事就向未知的神靈祈求讓她多贏點錢,就可以要到五塊的數額,但通常的情況,一天只有五毛。
還有一個最大的煩惱,讓他時常又喜又憂,內心酸酸甜甜,不知道怎麼處理,只能用眼睛去看,一點一點小心地接觸,只要她目光所及,就拼命去表現,但小男孩是好面子的,表面上總是大大咧咧,從不讓她看出端倪來。
兩人的成績差不多,就算偶有上下,排名也是相鄰,因而話題總算還在一個圈子裏。畢業季將至,對於初中要考市上最好的初中,這一點他們是沒有異議的,張徹心中也頗為暗喜,將來的日子,能常常看見她。
「杵在視線里久了,會覺得礙眼的。」
「……?」
張徹回過頭來,看着視線里的大哥哥,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穿得也很好,看上去肯定是初中生了。只不過,他剛剛是在對自己說話嗎?
「你站這兒半天了,它又不會自己掉下來,每天都過來看看,就能拿到它們嗎?」
男生微微低下頭,看着他道,張徹又瞥回一眼樹上的鳥窩,搖搖頭:「我只要看它們過得好就是了,又不非要自己養。」
少年嘴角掛起一絲嘲弄的微笑:「是怕養不活吧,以前養從窩裏掏來的雛鳥時,因為靠近它們撫摸,它們就仰起頭張大嘴,所以不停地餵水餵米,活生生地讓它們撐死了是吧?」
「我咋知道它們飽了還……你怎麼知道的!」
張徹一臉驚奇,眼睛都瞪大了,今天遇到神奇的事情了!
少年回頭,又看了看樹上的鳥窩,一個翻身躍起,雙手並用,就到了樹杈上,幾次撐起騰挪,一蹲一跳,單手托起鳥窩,拿着就跳了下來。
雛鳥們嘰嘰地叫着,窩裏已沒有還未孵化的蛋了。
「哇……」
張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想要就去爭取,別阿q了,不努力就是不努力,什麼考到第一也沒用,一輩子只想平平淡淡,只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找的退路,和偷懶的藉口罷了。」
他在說什麼?
張徹一臉疑惑,接過他遞來的鳥窩,雖然沒有聽懂,但看着小鳥們萌萌的樣子,他臉上浮現起雀躍的笑容來,隔了會兒,才還給他,一臉認真道:「我養不活的,你放回去吧,不然它們都會死。」
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次動身,將鳥窩放了回去,乾脆利落而漂亮的身手,引來不少路人駐足。
「你好厲害呀!怎麼練的,教教我唄!」
張徹蹦了起來,比起已經放回去的鳥窩,他明顯對眼前少年的身手更感興趣。
「堅持你現在的習慣,每天鍛煉身體,放學就做作業,不要等到回家看了電視要睡覺了才做,就可以變成這樣了。」
少年淡淡回了句。
「不想說就不想說,幹嘛騙我。」張徹不滿地皺起眉頭,撇頭向一邊去,「不就比我大一點麼,等我長大了……」
「你覺得大人比小孩子厲害很多嗎?」少年看了他一眼,又開始笑了起來,他的笑淡淡的,看起來很舒服。
「那當然,小孩子不能做到的事,大人都能做到!」也不會被說早戀,張徹雙手劃了一個大大的圈,憋了半句沒說出來。
「你六歲時候,長了蟲牙,痛了幾個月,難以忍耐的時候,就一邊痛,一邊吃糖來安慰自己。明明知道就是因為吃糖多了才會痛的……」他視線轉向一邊,對面只是一般的門面,目光虛渺卻似看向了很遠的地方,「大人們身體不舒服,咳嗽很厲害,一邊咳嗽,還一邊抽煙。明明知道,就是因為抽煙,身體才會不好的。」
他轉過頭來,看向張徹:「有什麼長進,厲害在哪裏呢?」
張徹嘴巴張大,心裏有千言萬語想反駁他的話,卻硬生生地沒能說出一句來。
擱了半晌,他才瞪圓了雙眼,跳後一步,指着他大聲道:「你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六歲有這回事的?!」
「我是神仙,你信嗎?」
少年回頭,突然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
「呸呸呸,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呢!」
張徹內心其實有些惴惴,但表面上可不會那般輕易承認。
「我還知道,你費盡心思,從爸爸媽媽那兒拿到一點零花錢省着用的時候,曾經多次想過,以後要是長大了,科技發達到能時空穿梭就好了,那時候一定要穿梭回去,給小時候的自己一張大紅毛爺爺,讓他隨便花。」
「你真的是神仙?!」
張徹駭然,內心有些驚懼,又有些隱隱的好奇和想要接近。
「好好學習,我們將來還會有再見的機會。」
少年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轉身離去。
張徹愣愣地看着他遠去,一時也不知是追是留,攤開被他拍的右手,一張紅色的百元大鈔靜靜躺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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