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滿身是血,可一張俊美白皙的臉,乾淨如初,一點血跡也沒有,頭髮也打理得整整齊齊,依然是那副貴氣雅致的模樣。
我眉心擰緊,「季雲深?怎麼是你?」
季雲深扯了扯嘴角,笑容譏誚,「怎麼?不能是我嗎?你在等誰?凌琛嗎?可惜,他不會來了,他回凌家了,你等不到他。」
「我等誰與你無關!」
我眉頭皺得更深,「你受傷了,不回自己家,來我這做什麼?」
「死之前來看你一眼,行不行?」
季雲深大刺刺的說道,他整個人靠在鐵門上,似乎連站直身體的力氣都沒有了,可那雙眼,依然銳利得很。
「你要死就死,別死在我家門口。」
我冷漠的說道,季雲深眼裏光芒沉了下去,他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又笑不出來,好一會,他才嘆息道,「女人要心狠起來,比男人心狠多了。」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儘管靠在鐵門上,但腰背挺得很直,似乎不願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孱弱頹敗的模樣。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你不救我嗎?」
身後傳來季雲深的聲音,我沒有回頭,繼續往屋子走去,耳邊傳來季雲深的一聲長嘆,緊接着,『噗通』一聲,似乎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的腳步一頓,猶豫了幾秒鐘,轉身,朝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季雲深走去。
儘管季雲深害得凌少誤會我,但我仍沒有辦法對他置之不理,我沒辦法看着一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死在我面前。
我知道,在這個殘酷冰冷的世界,總有一天,我會被自己的心軟害死,可是,我做不到無視人的生命安危。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那我也不後悔。
我所做的,所求的,不過問心無愧四個字。
更何況,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我和凌少之間的僵局,真的完全是季雲深造成的嗎?
不!季雲深的確挑撥離間了,他需要擔當很大的責任,但不需要負全部責任。
我和凌少之間的問題,更明顯的根源,是我們之間互不信任,也許是自小所受的教育導致,也許是成長的環境導致,讓我和凌少之間,儘管相愛,但存着一條看不見的溝壑。
當誤會來臨時,這條溝壑會擴大,會讓我們陷入目前的僵局。
我需要加快腳步,去追上他,去感受他的內心,去適應他的階層,他也需要俯下身子低下頭,從我的角度去感覺,去理解。
未來的路還很長,我相信我們能做到,可我不知的是,現實很快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按下密碼,打開鐵門,季雲深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灘鮮艷刺目的血。
「季雲深,季雲深……」
我使勁掐着他的人中,叫了幾聲後,季雲深幽幽醒轉,看着我,暗沉沉的眼睛,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小艷艷,你還是捨不得我死的,對不對?」
「哪怕是只狗倒在這裏,我也會救它的!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我冷冷的說道,季雲深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絲歡欣愉悅的微笑,「那至少,你沒有恨我恨到,希望我死的地步,我還有機會的,對嗎?」
「照你這麼說,全世界的人都有機會。」
「他們不一樣,他們比不上我。」
季雲深沖我笑了笑,「小艷艷,你真的沒有恨她恨得希望她去死的嗎?」
我想了想,輕輕搖頭,「沒有。」
「那當初差點糟蹋你的餐館老闆呢,還有差點把你逼上絕路的紅姐呢!」
我臉色一變,死死盯着季雲深,「你,你怎麼知道?」
「哦,這幾天我把你查了一遍,你家裏有什麼人,你來南都後,發生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我都知道。」
季雲深嘴角噙着一抹輕淺的笑意,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你放心,凌琛沒幫你做的事,我都幫你做了,那個餐館老闆,在某一天晚上,喝醉酒闖紅燈,被一輛大卡車撞死了,至於紅姐,凌琛把她和她的打手送進監獄後,就沒再管,我聽說前幾天,她在女監里,卷進了一場囚犯械鬥里,死了,死得很慘,還有她的那幾個打手,得罪了獄霸,被打殘了。」
季雲深滿臉得意,我卻聽得頭皮發麻,後背直冒冷汗,「這些事,都是你做的?」
「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是讓人推波助瀾了一把,這種小事,哪用得着我出手。」季雲深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眼裏居然閃動着期待的光芒,「你艷艷,你喜歡嗎?」
看着這樣的季雲深,我不寒而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猛地搖頭,「不喜歡!」
季雲深臉色微微一變,「是讓他們死得太痛快了嗎?那好吧,得罪過你的,還有個叫孫貝貝和蔣萱的,這一次,我讓她們生不如死,一定讓你開心……」
「不!不要!」
我大聲打斷季雲深的話,「你別這樣做!」
季雲深的草菅人命,讓我怕得不行。
他的執拗和變態,到了極致,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凌少也狠,可是,不會狠得這樣變態,瘋狂,不管不顧,凌少的狠是有原則的狠,而季雲深的眼裏,根本沒有規則,沒有法律,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他做着最危險的事,行走着法律的邊緣線上,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可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還很享受這樣危險瘋狂的遊戲。
「季雲深,我不喜歡你這樣,太,太可怕了,太瘋狂了。」
我喃喃道,季雲深眼裏閃過一道冷光,「我本來就是個瘋子,做點瘋狂的事,不是正常的嗎?」
「季雲深,我的事不用你管,我雖然和那些人有過節,但也沒有恨他們恨到要他們死的地步,你以後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我鄭重的說道,我不希望因我之故,害死別人,紅姐和餐館老闆,乾的都是惡事,死不足惜,而蔣萱,不過是討厭我和秦磊在一起,耍了小心機而已,並沒有非死不可的大過,至於孫貝貝,雖然她也很討厭,但凌少已經讓孫家付出了代價。
季雲深的臉色有些難看,眼神也冷了下來,「別人的事,想要我管,我都懶得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樣的便宜,不要也罷!請你收回去吧!」
季雲深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我讓鄭大哥來扶起季雲深,鄭大哥剛要伸手,季雲深打掉他的手,冷冷說了句不要你扶,自己搖晃着站了起來,左手死死抓着鐵門,以防摔倒。
我覺得季雲深骨子裏有一腔傲氣和貴氣,可能是自幼受的教育所致,讓他不願接受別人的施捨和幫助,更不願讓別人看到他孱弱落魄的一面,即便是一身是傷,他也保持着儀容整潔雅貴,這是他的堅持和風度。
「你站得穩嗎?會不會摔了?」
我緊張的看着季雲深,季雲深眼裏的冰冷褪去了幾分,熱了起來,他笑嘻嘻的說道,「你怕我摔,那你來扶我啊,你親自扶我的話,我肯定賞臉。」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的臉太大,我接不起,你還是摔了吧!」
季雲深眼睛很亮,唇邊帶笑,似乎心情很好,只是臉色白得像紙一樣,一點血色也沒有。
「走吧,我送你回6號別墅,說來奇怪,你的人呢?」
「都重傷了!動不了了!」
季雲深鬆開鐵門,慢慢走上馬路,他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很虛弱,似乎風一吹,就要飄走,他剛走了兩步,身體晃了一下,似乎要摔倒。
我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他,季雲深靠在我身上,沖我笑了笑,笑容有些蒼白。
我感覺沉得很,他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我的手扶着他的腰,鮮血再次涌了出來,流在我的掌心上,又熱又粘。
「季雲深,你又流血了,你到底受了多少傷?」
我抱怨道,他沒有說話,沖了我扯了扯嘴角,嘴角的弧度,還沒有完全展開,就定格在那裏。
他閉上了眼睛,身體慢慢軟了下去,就這麼從我的手裏滑了下去,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滿是鮮血的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