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停了一秒,他就迅速收回手,雙手再次放在方向盤上。
鄭大哥望着前方的路,目光悠遠,「小艷,還記得讓我和阿海離開部隊的最後一次任務嗎?」
「記得,你說過你們遭到背叛,戰友們都死了,只有你和阿海在戰友們的掩護下逃了出來。」
「在那一次任務里,所有死去的戰友,都留下親人需要照顧,有的留下父母,有的留下妻子和孩子,我和阿海的命,是戰友們給的,因此,我和阿海約定,盡力照顧戰友們的親人。」
說到這裏,不知是否想起往事,鄭大哥眼眶紅了。
他好一會才平復了情緒,繼續說道,「有一個戰友,他有一個妹妹,他死時,妹妹才十五歲,家裏聽到他的噩耗,父母一病不起,妹妹為了養家餬口,南下去工廠打工,結果被人拐賣到了窮山溝里,等我託了很多關係,費盡周折找到她時,她已經懷了六個月的身孕,人瘦成了竹竿,卻挺着特別大的肚子,我特別心痛。」
「我把她解救出來後,她生下一個兒子,現在一個人很艱難的養着兒子,我能幫的不多,除了經濟上的幫助,其他的,我也無能為力。」
我嘆息一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鄭大哥,你已經盡力了,別太為難自己。」
「所以,小艷,我跟在你身邊,是害怕你也……」
鄭大哥欲言又止,我笑了笑,「別擔心,我不會被人拐賣的。」
「小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
他嘆息一聲,不再言語,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說。
我朝他笑了笑,笑容真心又感激,「鄭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也遇到危險,怕我落到和那個女孩子一樣不好的下場,不是指拐賣,而是其他的,比如遇人不淑,比如被拋棄被辜負被傷害,你別擔心,無論遇到什麼事,我都會好好的活着,只要好好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勝利。」
回到別墅,我上樓之前,對鄭大哥真誠道謝,「鄭大哥,謝謝你。」
「謝什麼?」
鄭大哥有些不解,我站在樓梯上,從上往下看他,正好可以看到他的頭頂,他剪着乾脆利落的平頭,每根頭髮都挺拔的豎起,像荊棘的刺一樣,也許看起來很銳利,但讓人很安心。
我微微揚起唇角,「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保護我,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鄭大哥眼裏閃過一道光芒,「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保護你是我的工作。」
「工作是工作,盡忠職守,盡職盡責,都比不上盡心盡力,這份工作,換個人,都能完成得很好,但不會有一個人,像你一樣,對我這般用心,鄭大哥,真的很謝謝你。」
鄭大哥抬頭看着我,眼裏的光芒很亮,他的眼神一向是堅毅,銳利,沉靜的,我從未見過他眼裏有這樣耀眼明亮的光芒。
他扯了扯嘴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輕微的弧度,「你放心,我一直都在。」
我沒什麼放心不放心的,我只是真的很感激鄭大哥的心意。
李姐並不在家,好像是出去買菜了。
我回到房間,開始看書。
私教該教的已經教得差不多,他們不用再來了,我翻着書本,腦子裏亂鬨鬨的,不停的閃過凌少冷漠的面孔。
我用冷水沖了兩把臉,又洗了個冷水澡,淋浴頭的冷水不停的灑在我的頭頂上。
我混亂的思緒,在冷水的沖刷中,漸漸平靜下來。
看了一個多小時的書,便到了中午,肚子有些餓,便下樓看看李姐做好飯沒有,卻驚訝的發現李姐還沒回來。
買個菜要這麼久嗎?
我問了別墅里的其他人,都說李姐一早上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我看見冰箱裏有麵條,雞蛋,西紅柿,便打算做一個西紅柿雞蛋面,和鄭大哥吃午飯。
剛把水燒開,就見鄭大哥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人,手裏提了兩個保溫壺和兩個飯盒。
「這人說要找你,我搜查過了,他身上沒有帶武器,看起來也不像練過的,便讓他進來了。」
我困惑的看向這個人,是個中年男人,有些發福,白白胖胖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很和氣。
我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我是6號別墅的廚師,我家主人讓我給您送些湯和飯菜來。」
6號別墅?
我住這裏,很少出門,也不和人來往,更別說和旁邊的鄰居有交情,這個6號別墅的主人,怎麼突然要送我東西?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來南都以來,遭遇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由自主就往不好的方向想。
「6號以前屬於汪家的,汪家倒後,立即就賣了出去,至於賣給誰了,我也不知道。」
鄭大哥解釋道,我皺了皺眉,難道是舊相識?
見我們滿頭霧水,那個廚師很好心很和氣的提醒我們,「我家主人姓季。」
姓季?季雲深?
我認識的姓季的,就只有季雲深,再說季本來就不是常見的姓氏,不會那麼巧,遇到另一個姓季的。
我的臉色頓時變了,很不客氣的讓鄭大哥送客。
那廚師也不生氣,也不急眼,平平靜靜的說了句,「我家主人說了,小姐不肯吃沒關係,他親自來陪小姐吃。」
我冷笑一聲,丟下一句『那就讓他來好了』,就讓鄭大哥把人趕了出去。
不到五分鐘,就有人來告訴我,門口來了個年輕男人,問我要不要開門,我說不準開門,誰敢給他開門,就炒誰魷魚。
我煮了麵條,和鄭大哥匆匆吃了,就回房間看書,看了半個小時書後,就睡午覺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下了樓,才知道季雲深還站在門口,大有我不開門他就不走的架勢。
他要願意站,站成石雕我都不在乎,可住這裏的都是達官顯貴,認識凌少和季雲深的人都不少,他站別墅門口這麼久,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到凌少耳朵里。
本來我和凌少現在就僵着,要是再被凌少誤會,更是雪上加霜。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去見季雲深。
遠遠的便看見季雲深半倚靠在鐵門上,微風吹拂起他額前烏黑的頭髮,熱烈的陽光灑滿他全身,他身上雪白的襯衣已經被汗濕透了,那張白皙俊美的臉,也曬得發紅。
看見我出現,季雲深立馬站直了身體,恢復成那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他看着我,眼裏似有光芒閃耀,比這夏日的陽光還要刺眼。
「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鐵門附近停下來,語氣極其不耐煩,季雲深沒有在意,隔着鐵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回來時,看見你的保姆急匆匆離開別墅,好像有急事的樣子,中午的時候,我讓人一問,她果然沒有回來,我擔心你中午吃不好,便讓人熬了你喜歡喝的湯,做了你喜歡吃的菜,送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什麼湯,吃什麼菜?」
「很簡單啊,只要問一問你在家時,保姆都買什麼菜,就知道了。」
他停頓片刻,神色似乎有些落寞,「畢竟,凌琛待你,多少有幾分真心,保姆做的,定然是你愛吃的。」
「不必麻煩了,我已經吃過了。」
「我知道,可我還沒吃。」
「那不關我的事。」
我語氣很冷漠,季雲深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的確不關你的事。」
我無視他臉上的那絲黯然,「請你離開,不要站在這裏。」
「既然我吃沒吃,不關你的事,那我站在這裏,也不關你的事。」
季雲深擺明耍無賴,我怒了,「這是我家!怎麼不關我的事?」
「這是凌琛的家,不是你的家,你在這裏只是個住客,過客,這裏面住過很多女人,你只是其中一個。」
季雲深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插在我的心上,痛得我說不出話來。
我想要反駁,卻發現我根本無話可反駁,季雲深說得對,這裏不是我的家,我在這裏,只是個住客。
「汪家那棟大宅,我買了下來,你若是喜歡,我過戶到你的名下,送給你,你可以把它當成你的家,按你喜歡的風格重新裝修,要是不想住,也可以賣掉。」
不知是不是季雲深的語氣有些討好,我的怒氣稍微散了一點點。
「其實,昨天那句話我不是故意的。」
「你昨天說的話太多,我不知道哪一句。」
我沒好氣的說道,季雲深笑了笑,「說娶你那一句,我不知道凌琛來了,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你就不說了嗎?可惜時間不會倒流。」
「不,如果知道,我也會說,還會說得更大聲,更真心。」
我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又蹭蹭蹭冒出來,我兇狠的瞪着季雲深,「季雲深,你就這麼見不得我跟凌少好?你就非要橫插一腳?」
「對!我就是見不得你們在一起!我就是要拆開你們!我就是想要搶走你!」
季雲深坦然承認,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不想再理他,轉身就走,我感覺兩道熾熱的視線落在我的後背上,似乎要在我身上燒兩個洞出來,讓我渾身不自在。
「羅艷,我是認真的!」
身後傳來季雲深突如其來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大,花園裏正在修剪草坪的園丁都聽見了,正好奇的看了過來。
我沒理他,繼續往回走,季雲深再次說道,「羅艷,我是真的想娶你!我沒有騙你!我之前在醫院說的每一句話,有些有故意刺激凌琛的成分在,但我真的想娶你,想和你在一起!羅艷,請你考慮一下我!」
他的聲音這麼大,不僅別墅里的人能聽見,外面的人也能聽見。
我有些慌了,連忙折轉,跑回去,對季雲深呵斥道,「季雲深,你到底想做什麼?」
「逼你!」
「什麼?」
我擰緊眉心,死死的盯着季雲深,季雲深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我在逼你!逼得你無處可逃,無路可退,到最後,只能到我懷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