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才洗過澡的原因,她的臉上有一層由內而外非常健康的薄紅。
四目相對,傅紀年絲毫沒有意外的樣子,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從客房出來,順手關上身後的門,目光始終看着葉曦和。
「怎麼沒把頭髮吹乾?回去,吹乾了再出來。」他問,向她走去,臉上帶起一絲笑容。
「下去燒點水喝,馬上就吹!償」
葉曦和快速的回答,腦子終於開始運轉。她的神色變得有些慌張,儘可能把頭壓低,讓垂下來的黑髮遮住臉頰。
在傅紀年正緩緩靠近自己,就要站定在自己的面前時抬腳就飛快的越過他跑下了樓。
傅紀年側身,放在西褲的荷包里的手抬起,手背擦了一下臉。葉曦和轉身太猛,濕漉漉的頭髮甩了他一臉的水。
他挺拔的立在原處,走廊的燈光將他的面容襯得更加的深沉,雙目含情。
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他並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只當她還在為剛剛在臥室他親吻她脖子的舉動而防範着自己。
纖細的身影伴隨着葉曦和跑下樓「嗒嗒嗒」的聲音消失在樓梯口,傅紀年薄唇輕抿,轉身又折回了臥室。
拿起床頭的煙和打火機,他去了臥室外面的陽台,站在陽台上背對着臥室慢慢悠悠的抽了一根煙。
煙霧瀰漫起來的那刻,傅紀年看着煙霧後的景象,視線模糊,目光深沉而閃爍。
顧又淮受槍傷,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下來之後,他忽然心中就莫名的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總覺得,景塵曾經擔心的問題正在緩慢的發生。
所以,他剛才才忍不住去景塵的房間看看她。他看着景塵酣甜的沉浸在睡夢中,眉頭緊蹙。
心裏有擔心,擔心顧又淮躲不過這道坎,果真出了什麼事情。也擔心,如果顧又淮真出了什麼事情,景塵和孩子怎麼辦。
景塵跟着他長大,他將他當自己的妹妹。景塵有難,錢不是問題,他完全拿得出錢保證她和孩子衣食無憂。
但問題是,孩子的確是像景塵說的那樣,不能沒有爸爸。而景塵,也不能做一個單親媽媽,單親媽媽的苦,景塵受不得。
一根煙燃盡,傅紀年走神沒注意,煙頭燒到指尖才驚覺過來。
他在陽台桌上的那個水晶煙灰缸里摁滅了煙,抬起手來一看,指尖已經被灼傷紅,還有些熏黃了。
他快步走進浴室,脫了衣服丟進籃子裏,站在花灑下打開了水龍頭。
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水流從男人線條分明的身體流過,腹肌和胸肌極具美感,像健美的男性雕塑。
傅紀年站在花灑下,反覆的搓洗着被灼傷的手指,他眉頭緊蹙,太陽穴隱隱的作痛。
自從葉曦和假孕之後,他就從來不在她面前抽煙,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在陽台上抽一根,只一根而已,適可而止。
因着不抽煙,他頭痛的毛病也好了許久,這會兒一痛竟然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以往再痛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麼心焦火辣的。頓時,傅紀年心中的不安更加濃稠了。
胡亂的洗了一通,他關水裹上浴巾,踩着濕漉漉的腳走到一旁,拿起籃子裏剛剛丟進去的西褲,快速的抓出手機,信步走出了浴室回到臥室里。
在落地窗前站定,傅紀年深沉的雙眼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倒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緊接着,就撥通了夏征的電話。
電話接通,首先是傳來一陣酒吧的喧囂聲,然後才是夏征一聲微醺的——「餵?」
傅紀年從電話那邊的聲音一下就辨別出他是在酒吧,眉頭蹙得更厲害。
默了半晌,他沉聲開口:「打電話派人去醫院守着,24 小時,絕對不能鬆懈。」
「什麼意思?顧又淮那事還沒解決,對方找上來了?」夏征剛剛還微醺的語氣一聽這話立馬就變得緊張和嚴肅起來。
「嗯。」傅紀年鼻腔里發出一聲,然後又否定,「我有不好的預感,怕被景塵說中了。」
夏征突兀的笑了起來,「老傅,你怎麼也跟着迷信起來了。景塵那小丫頭愛鑽牛角尖兒,你別被她帶溝里去啊。」
傅紀年一時竟不知能從何說起,只好草草結束了對話,囑咐夏征依舊要派人守在醫院,等夏征連連應下來,他才掐斷了電話。
轉過身,背對着一片寂靜的黑夜,他將手機握在手心裏。
莫不成,真是他想多了?
時間往回走個半小時,葉曦和飛奔至樓下的廚房後,莫名其妙的連帶着將廚房的門也關上了,深怕傅紀年追過來一樣的。
她靠着廚房的門一分半秒,然後呆呆的起身走到流理台邊,木楞的打開水龍頭接水,再然後打開火燒水。
她靠着台子的邊緣,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了上面。雙眼無神的看着地面,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子,仿佛剛剛燒水的那一系列動作只是習慣使然。
事實上,葉曦和是痛恨這樣的自己的,像個傻瓜,像個白痴一樣。
然而剛剛在樓上看到的一幕,她卻怎麼都放不下,忽略不掉。
傅紀年對景塵的照顧,她一直以來都認為是對自己朋友的老婆的照顧,是一種禮貌的照顧。
可是,當她看見傅紀年為睡着的景塵掖被子時,看見傅紀年皺着的眉頭時,卻忽然生出一個很莫名其妙的想法。
難不成,傅紀年喜歡她,只是因為她長得跟景塵有幾分神韻?
她不否認,自己跟景塵的確是有幾分神韻在的,這一點她從第一次在這裏看見景塵時就已經知道了。
而且,現在的她才反應過來,當初看見景塵時她的驚訝並非完全是遇見跟自己相似的人,而是潛意識裏已經有了今天這樣的認識——自己是否是傅紀年心中,景塵的替代品。
葉曦和徹徹底底的意識到這點時,心中開始發慌,像是此刻正燒着的熱水澆到了自己心尖上一樣,灼熱,疼痛……
她覺得,這種感覺比當初收到溫謹言分手信的感覺還要難受。
至少,那個時候她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一段感情結束,沒有結果。
可是現在,她迷迷糊糊無法判定自己的這段婚姻是對,是錯,還是沒有結果。
也正是這種源於內心的煎熬,她終於知道——她愛上他了,徹徹底底,神不知鬼不覺。
熱水滾燙,像是「不堪重負」一般拼命的往外撲。葉曦和被濺出來的一星半點的熱水燙到手背,吃痛的瞬間她收回手,轉身立馬就關了火。
伸出手,打開水龍頭,她反覆的用涼水沖洗着燙傷的地方。
一如每次緊張的時候一樣,她盯着熱水壺不斷的做着深呼吸,一分鐘以後小心翼翼的用抹布裹住熱水壺的提手,倒進一旁的茶壺當中。
茶壺冒出熱氣,模糊了葉曦和的視線,憑着感覺她將蓋子蓋上,然後等視線清晰了就端着茶壺往樓上走。
就算不想,她也終究是要上去的。
葉曦和緩步上樓,站在臥室的門口時又是一陣深呼吸,然後等漂浮不定懸着的一顆心暫時陳定下來時,才用腳尖不輕不重踢了踢門,恰到好處得讓屋裏的人能夠聽見。
沒一會兒,門打開了,傅紀年挺拔的身姿出現在門口,稜角分明雕刻一般的臉上,眉頭蹙着,很難得的看起來很焦慮的樣子。
他沒穿上衣,下半身的腰間裹着一張浴巾,隱隱約約可見他良好身材的證明——倒三角形。
葉曦和知道他在自己離開的時間裏洗了澡,然後視線閃爍的躲開他裸露在外的肌膚,看着他的身後。
「快讓我進去,才燒的水,燙死了。」葉曦和開口,儘可能是讓自己的聲音絲毫沒有異常。
傅紀年從她手上接過水壺,然後退回屋內,將裝着滿滿的熱水的水壺放回小沙發前的茶几上,收手的時候還順帶着倒了一杯在一旁冷着。
葉曦和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屋裏,目光在男人裸露的背部停留,目光一瞬也不轉的看着他寬闊的臂膀。心中的思緒忍不住又是一番遊走。
傅紀年轉身,對上她的視線,發現她又是剛剛在門口那副目光呆滯的模樣。
他擔心,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想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可能是因為洗過澡的原因,男人的手掌有些濕熱,落在她的額頭,將她的額頭完完全全的覆蓋住了。
而葉曦和的身體連帶着額頭都在剛剛出門時變得冰冷,再加之沒吹頭髮又穿着短袖的睡裙在樓下站了那麼久,額頭上早就冰冰涼一片。
「怎麼有點涼?」傅紀年低沉的問,看着她的小臉。
「可能在下面呆久了,我去套件外套。」葉曦和收回木訥的視線,看着一旁,就是不看男人的臉。
她轉身打算裝模作樣的去拿件衣服,卻被男人濕熱的手掌握住了手腕,稍一用力就將她拉回了原地。
傅紀年垂眸看着她,發現她面無表情。
「還在不高興?」他問她,聲音放得很輕。
葉曦和深呼吸,抬頭對他一笑,「沒有,你想多了。」
說完,她轉身又欲離開,傅紀年卻不鬆手,反而一把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我還是知道,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說明男人沒想多,而是想中了。」
「……」葉曦和不說話。
她心裏想,她不說話,他總不能發現什麼端倪。
「和和。」傅紀年磁厚的聲音響在她頭頂。
「嗯。」葉曦和沒忍住,低低的嗯了一聲,回答他。
她知道自己沒種,只要面前的男人一這樣低聲繾綣的叫她「和和」她就心軟,就妥協。就像在床笫之間一樣,再令她羞憤的姿勢,只要他這麼叫她,她就妥協,由着他來。
「不高興要說,不要悶在心裏。我是個男人,心思不如你們女人縝密,你說出來我才好對症下藥。」
「……沒有不高興。」葉曦和的聲音有些失控了,明顯的悶悶的。
傅紀年追問,「那是我想多了?」
葉曦和:「……」
傅紀年低頭,見懷裏的人沉默,將她推開一點點看着她。只見她垂着眼眸,纖長的睫毛時不時輕輕的顫動一下,臉頰上那片自然的薄紅消失不見,顯得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想,她今天估計也很累了。
傅紀年不可察覺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那你去拿吹風機過來,我給你吹頭髮。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葉曦和沉默的點了點頭,離開傅紀年溫熱的懷抱,轉身走到浴室里去拿吹風機。
走進浴室,葉曦和首先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
不好,氣色很不好!
她皺眉,低頭用熱水浸濕臉頰,想用這樣的方式讓臉色紅潤起來。「女為悅己者容」大概就可以解釋她這一番作為。
再抬頭,鏡子裏的自己果然氣色好了一點,葉曦和低下頭打開抽屜拿出吹風機,轉身走到浴室的門口又退回去了。
看着鏡子呆了幾秒,她放下吹風機又打開冷水,不斷的用冰涼的水打濕自己臉,直到恢復有些蒼白的臉色。
她重新拿上吹風機走出浴室,心裏想:如果傅紀年因為她的容貌不喜歡她,那就更不會喜歡她別的地方了。
她記得林薇說過,男人真正的愛一個女人,不是看容貌的!看容貌來喜歡一個女人的,都不是走心,而都是走腎!
臥室里,傅紀年坐在床上,看見她出來就朝她伸出了手。
葉曦和走過去,在他的面前站着,將手裏的白色吹風機遞給他。
傅紀年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開,從她手裏接過了吹風機。然後他忽然間就打開了雙腿,往後坐了坐,看着她。
葉曦和一驚,楞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然後有些羞澀的轉身,坐在他的雙腿間。
身後的男性氣息灼熱,散發着沐浴後的清香,以及淡淡的薄荷味兒。
「你抽煙了?」葉曦和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心翼翼的挺直腰板,不敢碰着他。
「嗯,只抽了一根。你不喜歡,那以後不抽了。」身後的男人回答完,然後葉曦和就感覺床動了動,緊接着吹風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沒有不喜歡。」葉曦和回答他,然後一動不動的坐在他腿間,任由男人的手指穿過自己的髮絲,輕柔的觸感流連在她的頭皮。
男人的手忽然伸向前,撩起了她披散在胸前的頭髮,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她的胸。
葉曦和沒穿內. 衣,這麼一碰竟然就失聲嚶嚀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發出這個樣子的聲音時,葉曦和趕緊抿緊了自己的唇,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她眼神惶恐的看着地面,深怕男人追問。
幸好,吹風機的聲音「呼呼」的響着,傅紀年並沒聽見她的聲音,依舊認真的給她吹着頭髮。
頭髮吹到末尾,髮絲逐漸變得輕盈時,葉曦和沉着吹風機的聲音還在,大着膽子向身後的男人拋出一個問題。
她咳嗽了一聲,有些緊張的問:「傅紀年,你喜歡景塵嗎?」
【明天也是萬更,你們不來給我加加油?以及,謝謝老徐的月票。】
第 150 章: 你不喜歡, 那以後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