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場的諸人哪一個不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之人。
說是從屍山血海走出來的也不為過。
可饒是如此,在看清這肉瘤的異變之時,也是紛紛暗自咋舌。
這般恐怖之景可謂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那肉瘤可沒有絲毫讓諸人好生品味這詫異的意思。
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又出一聲悽厲的長鳴,而後那些頭顱便猶如觸手一般拖着長長的血肉連線,然後嘶吼着朝着諸人殺來,他們張開了嘴,露出了其下污穢又鋒利的牙齒。
聯想到之前那尚還在諸人體內作祟的血氣,他們自然不敢大意,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與那些人頭的血肉觸手戰作一團。
那些人頭觸手的攻擊同樣並算不得多麼凌冽,但勝在數量繁多,且沒被斬斷一根,掉落在地的部分便會很快被虛空所吞噬,然後在數息之後又從之前的傷口之中長出,再一次加入戰團。
他們猶如殺之不盡的蝗蟲,一個倒下便會有舊的再生然後撲入戰場。
這樣的戰鬥持續了百來息的光景,諸人便意識到了有些不對。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不死。
尤其是對於那些經歷過人生大戰的第一代天嵐星殞們來說,他們對此更是無比了解。
的確,真神是殺不死的,但他們的力量卻是有盡頭的,一旦力量耗盡,再次死亡那麼下一次的重生便需要無比漫長的時間才能實現。
而正是因為掌握了神族的這一個弱點,那時的星殞們才有了朝着神族起反叛的資本。
可眼前這個肉瘤卻有些不一樣。
他們無論如何砍殺他的觸手,或是直接對他的身軀造成傷害,再生之後的肉瘤周身的氣息都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甚至因為那些最初湧入他們體內的血氣不斷的吞噬着他們的靈力,此消彼長之下,以至於戰場的局勢漸漸有了逆轉的跡象。
這自然不是什麼好消息,尤其是他們現在還處於域外的虛空,星光無法照耀到這無垠的黑暗中,他們的力量也因此無法得以完全的揮。但那肉瘤卻好似極為適應這裏的世界,他在這裏如魚得水,周身的邪氣瀰漫。
「這樣下去不行啊。」侯如意一槍刺開眼前的數條觸手朝着周遭的諸人言道。
「這不應該啊。」花非昨也在那時召喚出數隻蛟龍惡蟒,與那些觸手顫抖起來,眉頭亦皺起。
「他是在虛空中吸取養分。」與這些後輩相比,秦白衣倒是顯得遊刃有餘的多,他的背後浮出一道八卦陣圖,那陣圖無需他的催動便自行運轉,不斷朝向他襲殺來的觸手噴射出一道道八卦印記,加那些觸手打得血肉模糊。
聽聞他這話,諸人定睛看去。
卻正如秦白衣所言,那肉瘤的身後伸出數道觸手插入了虛空之中,似乎已經與那虛空連成了一體。
「看樣子想要殺死這位皇帝陛下就得先斬斷他與這虛空的聯繫。」玉衡也在那時走上了前來,沉着眸子言道。
諸人都非優柔寡斷之輩,既然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當下便互望一眼,心中亦有了決斷。
「劍龍!」最先出手的是天璇一脈的歷代星殞,他們喚出了各自的劍龍,那些劍龍威勢極大,九隻劍龍一同出現,那場景堪稱遮天蔽日。當然域外的虛空有的只是無垠的黑暗,這遮天蔽日自然無從說起。
但那劍龍自浮現那一刻便在諸位天璇英魂的指揮下飛射而出,圍着諸人一陣盤旋,所過之處,那些如蝗蟲蟒蛇一般的觸手皆在那時被紛紛攪成了碎片。
當然很快那些觸手便再一次開始重生,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但這個重生的空檔便給了諸人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
「十方劍陣!」
一聲聲猶如神祇一般的聲線在那時響了起來。
只見連同北通玄在內的十位玉衡英魂在那一刻猛地飛上半空,無數長劍自天外而來,湧入他們的身上,在他們背後形成了一隻只寒光閃爍的劍翼。
而後那劍翼一震,數以萬計的長劍裹挾着無邊的劍意便直直的朝着那肉瘤飛射而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者那些飛劍的威脅,那肉瘤的身軀一震蠕動,隨即比之方才數量愈巨大的出手在那一刻飛射而出,直直迎向那些飛劍,試圖抵擋這在肉瘤看來足以威脅到他性命的事物。
但諸人又豈能讓他如願。
那時天樞、開陽、天權三脈的英魂們紛紛出手。
帶着金戈鐵馬的槍影,龍吟鳳舞的劍意,山呼海嘯的蛟龍惡蟒紛自浮現,將那些肉瘤所召喚出的觸手紛紛剿滅。
漫天血雨落下,那肉瘤見此狀,出一聲巨大的悲鳴。
但這一聲悲鳴還未落下,那些玉衡一脈所喚出的利劍便穿過那團觸手被炸開後所爆出的血霧,繼續向前,直直的刺向那肉瘤與虛空所連接的觸手。
一道道利器劃破敗革的聲音在虛空中盪開,那些觸手在那時噴出一道道猩紅色血液,然後從中斷開。
夏侯昊玉所化的巨大肉瘤在感受到自己與虛空失去了聯繫時,醜陋又龐大的身軀頓時出一陣不安的顫抖,他的身軀之上在那時又開始生出一道道觸手,蔓延向虛空試圖再次與他連接上。
但英魂們又豈能再給他任何的機會?
搖光一脈的刀客們在那時終於出手了。
他們猶如猛虎一般分置從那肉瘤的各處高高躍起,手中的刀在那一刻被他們舉過頭頂。
他們怒吼,猶如蒼狼嘯月。
他們怒目,猶如烈焰燃城。
他們舉刀,猶如天神下凡。
轟!
一聲巨響爆開。
十位搖光一脈的傳人,直直的將手中的刀斬入了那肉瘤的身軀之上。
漫天的鮮血被濺起,無數的惡鬼嘶吼與悲鳴亦在那時響起。
肉瘤的身軀就在那時,在他們的刀下四分五裂。
可這輝煌的戰果並未有給這場大戰畫上一個句號。
無數細小的出手在那些四分五裂的血肉中伸出,他們朝着彼此靠近,然後連接,糾纏,似乎是妄圖再一次合為一體。
神是殺不死的。
夏侯昊玉當然不是神,但他夏侯吸收了數位真神的神性。
不死這樣的特性在他的身上揮得淋漓盡致,即使脫離了虛空他依然擁有着近乎恐怖再生能力。
而這一點似乎是諸人沒有預料的。
至少遠遠看着這一切的蘇長安沒有料到這一點。
可身處虛空戰場的諸人對於這番情形卻好似早有預料,他們的臉上並無多少詫異之色,只是在那時紛紛再次祭出自己的殺招,斬斷那些生出的觸手,試圖拖延那肉瘤復活的時間。
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甚至徒勞無功的味道。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天嵐院的英魂們哪一個是愚蠢之輩,他們這麼做自然有他們道理。
而也就在這時,郭雀與秦白衣兩位天璣一脈僅餘的星殞在那時走了出來。
他們的面色冷峻而陰森,周身的氣息磅礴而威嚴。
八卦陣圖幾乎在同一時間在他們的身後浮現,而緊隨着浮現的還有他們眉心那一道豎眼。
「納!」
一道猶如敕令一般的聲音亦在那時自他們的口中吐出。
那看似簡單的一字音節,卻包裹着某種天地至理。
肉瘤四分五裂的身軀在那音節響起之時,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種本能的恐懼,那些肉瘤開始劇烈的掙扎似乎是想要掙脫某種束縛。
但這樣的掙扎似乎卻只是徒勞。
一道道金色的氣息自他的體內溢出,瘋狂湧向郭雀與秦白衣。
這二人的雙手也在那時張開,那些自肉瘤身上溢出的金色氣息也在那一刻在他們的雙手之中匯集。而隨着這金色氣息的溢出,那肉瘤周身的氣勢漸漸的萎靡了下來。
蘇長安的雙眸在那時一凝。
旁人看不明白,他如何看不明白,那些金色的氣息是神性。
郭雀與秦白衣二人正動用着某種秘法將那肉瘤體內的真神神性抽離出來。
這樣的舉動讓蘇長安眼前一亮。
諸人先是斬斷了肉瘤與虛空的鏈接,讓他無法從虛空中抽取力量不斷再生。但這樣並不夠,夏侯昊玉化身的肉瘤體內包含着天吳、媧皇、燭陰、據比四位真神的神性,他自身所擁有的再生之力也足以將諸位星殞生生耗死,於是這些天嵐的英魂們選擇了先將之斬殺,然後沉着他再生的空檔以秘法抽取他體內的神性,以此徹底斷了夏侯昊玉的生機。
這一番謀劃說起來自然是容易,但在方才那危機關頭,尋常人恐怕早已慌了手腳,又豈能再短時間內洞察出夏侯昊玉的弱點,再施以手段,將之擊敗?
更不提諸人之間那默契的配合,堪稱天衣無縫。
直到這時蘇長安才真正的明白天嵐一脈的底蘊究竟是如何的雄厚,也難怪當年即使是處於全盛時期的神族們也會敗於生靈的手下,一旦真正的聯合在一起,生靈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
蘇長安這樣想着,對於那場即將到來的與邪神們的大戰,又憑空多生出了那麼一份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