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眾們有人略顯錯愕之色,但大多數人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真壁師兄盯着楊寧,冷笑道:「現在是不是鬧事?你嫌棄飯菜太少,竟敢將飯碗摔在地上,你可知道五穀堂如何處置這樣的人?」
楊寧怔了一下,才嘆道:「我本以為這是佛門聖地,原來也是一個江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這大光明寺規矩多嗎?」楊寧冷冷道:「原來可以隨意妄語,倚強凌弱也是司空見慣。」問道:「你說這碗飯是我摔碎的?」
「誰都看見了。」真壁師兄道:「按照寺規,接下來三日,你不得再來到五穀堂,三天之後,你才會知道方才這碗飯有多寶貴。」
楊寧微微一笑,忽地往五穀堂內進去,真壁師兄皺起眉頭,卻見楊寧進屋後,走到那胖和尚面前,二話不說,抬腳便將那一大盆白米飯踹翻在地,那胖和尚大驚失色,厲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楊寧指着地上的白米飯,「許多人都吃不飽飯,你卻將一大盆米飯倒在地上,按照寺規,你是不是三年不能吃飯?」
真壁師兄已經走到楊寧身後,見此情景,怒聲道:「好大膽子,敢在五穀堂撒野。」伸手搭在楊寧肩頭,楊寧也不猶豫,反手抓住真壁師兄的手,低吼一聲,一個彎身,已經將真壁師兄反甩過頂,隨即重重地摔在那堆白米飯上。
楊寧一開始還以為這真壁師兄不好對付,倒也不敢怠慢,使了全力,只是這真壁師兄遠沒有他想的那般厲害,被摔倒在地,叫了幾聲。
五穀堂內頓時涌過來六七人,七手八腳扶起真壁師兄,更有人已經拎着棍子,將楊寧圍住。
真明小和尚已經進來,慌張道:「各位師兄,是....是寧師弟.....是寧師弟錯了,小僧在這裏向你們道歉,他初來乍到......!」
此刻本在耐心排隊的聲中頓時都聚攏過來。
真壁師兄全身上下沾着米粒,好不狼狽,盯住楊寧,惱怒至極:「你.....你敢在五穀堂撒野?」
「真壁師兄,這些米飯都被你糟蹋了,你是不是最少也要一年不能吃飯?」楊寧冷笑道:「一個管食堂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主持,可威風得緊啊。」
「抓住他。」真壁師兄怒吼道:「將他送到戒堂......!」
便有兩名五穀堂的和尚掄起手中的木棍,照着楊寧便打過來,下手毫不留情。
楊寧一個扭身,踏出一步,輕鬆閃躲過,幾步之間,已經衝出了飯堂,到了門外的廣場之上。
外面的僧眾顯然都不想多惹事,紛紛躲開,五穀堂的和尚一涌而出,追了上來,真明小和尚焦急萬分,跟在後面叫道:「諸位師兄,不要追了,他....!」
他還沒說完,真壁和尚抬手指着真明小和尚,厲聲喝問道:「他是你帶過來的?」
「是是是,他是小僧帶來......!」
「真明,你是存心帶着傢伙來鬧事,對不對?」真壁惱怒道:「我知道你們師徒對我們五穀堂心存不滿,今日是特地帶人來找茬,真明,這次你跑不了的,一定要將你們送到戒堂,交給淨能師伯。」
此刻五穀堂數名僧眾正在廣場上追拿楊寧,他們的武功看上去卻都是稀鬆平常,楊寧在人群之中竄來竄去,幾人一時間根本追不上。
那胖和尚追了幾步,已經有些氣喘吁吁,停下腳步,忽地感覺身邊人影一閃,只見到楊寧已經跑到他身邊,胖和尚伸手去抓,叫道:「在這裏,在這裏。」
楊寧輕鬆閃過,就在胖和尚身前晃動,胖和尚怪叫一聲,照准楊寧撲上去,卻只見到楊寧身形一晃,胖和尚只感覺腳下一個拌蒜,整個人已經撲倒在地,「哎喲」叫了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四周眾僧有人忍住笑,有人更是故意放楊寧通過,卻在閃躲間故意擋住後面追來的那幾個五穀堂和尚。
本來寂然一片的五穀堂前,此時卻是嘈雜一片,雞飛狗跳。
便在此時,忽聽得一聲冷喝:「都站住!」
這聲音雄渾剛猛,中氣十足,場中雖是嘈雜,但這一聲厲喝卻將其他聲音俱都壓住,楊寧吃了一驚,循聲看去,只見不遠處站着一名身穿紫黃相間僧袍的老和尚,年過五旬,身材高大,頜下黑須飄動,正冷着臉瞧着這邊。
四下里頓時都靜下來,五穀堂那幾名和尚也都迅速將手中棍子放下,跪倒在地,真壁和尚匆忙上前,跪倒在地,恭敬道:「淨能師伯!」
楊寧一愣,心想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幾個傢伙喊着要將自己送到戒堂,想不到這戒堂首座淨能和尚突然間就冒出來。
其他僧眾顯然對淨能十分的畏懼,都是低着頭,靜默無聲。
淨能掃視一番,沉聲道:「為何在此喧鬧?」
真壁和尚忙道:「回稟師伯,有一名新上山的帶發弟子,嫌棄飯菜不好,在這裏生事,還請師伯做主。」
淨能瞧向楊寧,道:「你過來!」
他氣勢威嚴,聲音冷峻,有一股讓人難以違抗的氣質,楊寧猶豫一下,還是上前,本想抱拳,但想到這裏是寺院,合十道:「晚輩齊寧,見過前輩。」
他並沒有剃度,亦沒有拜師,也不好稱呼淨能為師伯。
淨能似乎也不在意稱呼,問道:「是你嫌棄飯菜不好?」
楊寧道:「前輩,寺規森嚴,不知道口出妄語是否觸犯了寺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就要問問這位真壁師兄了。」楊寧道:「他自稱管着五穀堂,可是打飯時候,有多有少,五穀堂的飯菜好不好,我並不評論,可是處事不公,我心裏就是不服氣。」
淨能問道:「你就是上山療傷的齊寧?」
楊寧點頭,心想原來這淨能也知道我,如此看來,他應該也知道我錦衣世子的身份,卻不知道會不會給幾分面子。
「五穀堂有五穀堂的寺規。」淨能神情冷峻,「你初來乍到,就在此生事,攪亂寺規,不可輕饒。」沉聲道:「來人,將他帶去戒堂。」
從後面立刻上來兩名僧眾。
楊寧皺眉道:「等一下。」問道:「前輩的意思,是要懲罰我?」
「觸犯寺規,自然要罰。」
楊寧笑道:「可是前輩還沒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鬧明白,就如此武斷?你為何不問問五穀堂的人都做了些什麼?」
「我只知道是你在這裏引起喧鬧。」淨能道:「其他事情,隨後再行調查。」
楊寧忽地大笑起來,笑聲十分刺耳,不少僧眾都顯出驚駭之色,暗想大光明寺內的僧眾,在這位淨能師伯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這裏如此放肆,看來是要倒大霉了。
「你笑什麼?」淨能冷聲問道。
楊寧淡淡道:「我本以為既然大光明寺號稱天下第一寺,勢必不同凡響,現在看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淨能臉色一寒,厲聲道:「你說什麼?」
真壁在旁道:「師伯,你聽他說的,這人狂妄無知,絕不能讓他敗壞大光明寺的清譽......!」
「你休要說話。」淨能瞪了真壁一眼。
楊寧指着真壁道:「管理五穀堂的這位,趨炎附勢,色厲內荏,還有其他幾個,欺軟怕硬,本來我以為你這老和尚能夠主持公道,現在看來,也是不辨是非,從上到下都是這個樣子,我真不知道大光明寺有什麼資格敢自稱是天下第一寺!」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變色,真明小和尚急道:「寧師弟,可不是這樣的......!」
「小師兄,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五穀堂這幾個人,就是看你敦厚,又看你年紀小,所以才在你面前囂張跋扈,你沒瞧見他給別人打飯是多少?」楊寧冷哼一聲,「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有些人可以直接進入五穀堂內,拎着大木桶打飯菜,且不說飯菜比你們要好得多,僅他們不用排隊便可以隨意進出五穀堂,這大光明寺還有什麼眾生平等?」
有人聽到,頓時都顯出戲虐之色,更有人發出嘲諷笑聲。
真壁師兄也冷笑道:「你說的是空明閣的那幾位師兄?」
「我不在乎是哪裏的師兄,既然要講眾生平等,就該從大光明寺開始。」楊寧朗聲道:「連自己都不守這個要義,憑什麼宣揚眾生平等?」
「你入寺才幾天,也配說佛義?」真壁師兄嘲諷道:「你是在嫉妒空明閣的那些師兄?嘿嘿,你能和他們相提並論?你在他們眼裏,連根小指頭也算不上。」
楊寧哈哈笑道:「果然如我所言,大光明寺等級森嚴,根本沒有什麼眾生平等。你真壁覺得自己不能和他們相提並論,我可沒覺得他們有多特別。」瞥了真壁師兄一眼,「連自己也瞧不上自己,實在不知道你有什麼底氣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
淨能冷冷看着楊寧,終於開口問道:「你是覺得大光明寺不公?」
「其實上下有序也沒什麼錯,只是別掛着羊頭賣狗肉。」楊寧道:「既然寺內上下有別,就不必對外宣揚什麼眾生平等。一碗飯都端不平,其他的事情更不必說了。」又道:「是了,前輩要讓我去戒堂接受懲處?對不住得很,我可不是大光明寺的人,所以也用不着前輩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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