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沉默一陣,才道:「母后,父皇駕崩不久,這時候立後,是否操之過急了?」
他說話語氣頗為恭敬,但楊寧卻覺得這小皇帝每一句話說出來,似乎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而且應答的十分妥帖。
他言語雖然不硬,但言語背後卻帶着幾分含蓄的硬氣。
太后似乎也被隆泰問住,楊寧心想此前聽說古人謹守孝道,父母過世,守孝三年,卻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不是守這個規矩?若是真的有這樣的規矩,卻也不知道皇帝用不用去守?
沒過多久,才聽太后道:「先帝崩逝,你穩定國家社稷才是對先帝最大的孝順。若是遲遲不立後,難免會引起朝野不安,實非孝順之道。」頓了頓,才道:「皇上,本宮坐鎮後宮,也必須要為皇家的血脈操心。這一次你也明白,如果不是忠義侯穩定局勢,你是否能夠順利登基,其實也是未知之數。」
楊寧心下一震,心想難怪齊景過世的時候,忠義侯為何沒有出現,看來在那段最為緊要的關頭,忠義侯果然是將精力放在了新君即位之上。
隆泰並沒有說話。
「皇家血脈的延續,是皇上治國第一件大事。」太后道:「皇上即使不能立刻立後,也該先將菀瓊先宣進宮來。」
隆泰終於道:「母后所言,兒臣記着,會仔細考慮此事。」
「哎,不為父母,不知父母的苦心。」太后嘆了口氣,頓了一下,忽然問道:「皇上,此番你準備如何賞賜忠義侯?」
「母后覺得應該如何賞賜?」隆泰問道。
太后道:「先帝臨終託付,要忠義侯輔佐皇上,皇上是親耳聽見的。先帝崩逝,忠義侯殫精竭慮,對皇上忠心耿耿,這才安然挺過了危難時刻,依本宮之見,忠義侯和那批忠心耿耿的臣子,都是皇上日後依仗的國家棟樑。」
隆泰笑道:「母后所言極是,忠義侯的功勞,兒臣定是記在心上的。」
「獎罰分明,是為君之道。」太后猶豫了一下,終於道:「皇上是否應該為忠義侯加封爵位?」
隆泰道:「忠義侯位居四大世襲候之首,乃是一等候,榮耀無比,如果再要加封,就只能封為公爵了。」頓了頓,才道:「我大楚立國至今,固然沒有異姓王,卻也沒有給異姓封過公爵。」
「皇上不是想要破陳出新嗎?」太后語氣溫和起來,「有些東西要遵循祖制,可是也並非事事都要死守着祖宗的規矩,有些可以改變的事情,皇上也未必不能改變。皇上剛剛登基,要樹立自己的威信,破除一些舊規,未必不可。」
楊寧聽到這裏,這才明白,這太后竟然是想讓皇上加封忠義侯,聽太后的意思,對忠義侯似乎極其信任。
隆泰似乎在猶豫,片刻後才道:「母后,四大世襲候,乃是我大楚四位一等侯,四大侯爵都是為我大楚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母后讓兒臣加封忠義侯為公爵,兒臣本該謹遵母后之命,可是兒臣卻只擔心一件事情。」
「何事?」
「如果加封忠義侯為公爵,其他三大世襲候又會如何想?」隆泰道:「兒臣只擔心那三位侯爵心裏不平衡,此外如果加封忠義侯,這忠義侯的爵位是否從今以後便即消去?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楚四大侯爵,如果沒了忠義侯,是否有些不妥?」
太后立刻道:「皇上多慮了。太祖皇帝賜封四大侯爵,而且當年下過旨意,四大侯爵世襲罔替,自然是不能消爵的,如果加封了忠義侯,爵位自然傳襲下去。至若皇上擔心其他三位世襲候心中不滿,依本宮之見,皇上也不必有此顧慮,此番是忠義侯為皇上保駕護航,錦衣和武鄉兩候是寸功未建,至若金刀侯,皇上莫忘了,他和朝廷和皇上可不是一條心。」
隆泰立刻道:「母后,恕兒臣直言,母后說錦衣和武鄉二侯寸功未建,事實卻未必是如此。錦衣和武鄉在軍中都是有着很深的人脈,軍中諸多將領當年都是跟隨這兩位侯爵征戰沙場,母后知道,這兩位侯爵對先帝都是忠心耿耿,所以他們的部下也都是效忠於兒臣,如果不是有這些人存在,震懾一些別有居心之輩,兒臣也未必能夠如此順暢登基。」
「皇上說的沒有錯,但此番立功最大的,還是忠義侯。」太后爭辯道:「如果不是忠義侯運籌帷幄,局面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聲音微冷:「皇上難道覺得忠義侯做的還不夠?」
隆泰道:「母后誤會了,兒臣並無這樣想。」
「忠義侯和一幫忠臣立此大功,如果皇上毫無封賞,本宮擔心會讓不少臣子失望。」太后嘆道:「皇上,要想治國,必須要用人,要用人,就必須要得人心,皇上說是不是?」
楊寧躲在書架後面,聽得仔細,心想這太后似乎有些過分了。
他也知道,後宮本不該輕易干涉政事,雖說隆泰剛登基,理政能力有所欠缺,身為太后,稍作指點也並無不可,但是涉及到封賞公爵此等大事,終究還是應該讓隆泰自己拿主意,但聽太后言辭頗有些咄咄逼人,倒似乎隆泰如果不答應封賞忠義侯,太后就不會善罷甘休一般。
隆泰沉默一陣,終於道:「母后既然這樣說,兒臣自當遵從。兒臣會召見禮部尚書,專門議定此事,此外立下功勞的其他大臣,忠義侯心裏應該有本帳,兒臣會讓忠義侯擬一道摺子上來,看看此番立功的大臣名單,到時候自當遵從母后之命,一一封賞。」
太后語氣頓時充滿歡喜,笑道:「皇上這般說,本宮就放心了。有了皇上的封賞,這幫大臣自此以後,自然更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盡心效命。」
隆泰道:「兒臣再過幾日便會召集群臣上朝,到時候自然會在朝會上宣旨。」頓了一下,才問道:「母后,可還有其他事情?」
太后道:「天快黑了,皇上也該用膳了,不要操勞太過。是了,菀瓊的事情,皇上還是想一想,本宮改日再和皇上說話。」隨即便響起一陣悉悉索索之聲,又聽隆泰道:「兒臣恭送母后。」
片刻之後,四下里便恢復了寧靜,楊寧心想太后應該是已經離開,從書架後面探出頭來,只瞧見隆泰小皇帝正靠坐在一張椅子上,似乎在想着什麼,忽地抬頭,道:「齊寧,你出來吧,太后已經走了。」
楊寧舒了口氣,這才輕手輕腳走過去,到了隆泰小皇帝邊上,猶豫一下,終是跪倒下去,道:「臣臣參見皇上。」心中卻是有些緊張,暗想蕭光既然是小皇帝,卻不知道會如何處置自己,如今恰恰只有這小皇帝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錦衣侯。
隆泰扭頭看着楊寧,笑道:「本來還想和你多玩一些時候,不成想這麼不巧,太后今天剛好撞過來,朕的秘密可是被你知道了。」抬手道:「你起來吧,這裏只有你和朕,不用這些套路。」
楊寧聽隆泰語氣還算隨和,起身來,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隆泰含笑問道:「怎麼,知道我是皇上,你連說話的膽子也沒有了?你這人不是膽子很大嗎?連錦衣世子都敢冒充,如今連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這一說,楊寧反倒心下坦然,心想事已至此,這小皇帝只怕已經想好了處置自己的辦法,乾脆放鬆下來,笑道:「我不是,臣不知道你就是皇帝,多有得罪,所以和你之前說話有些放肆,皇上皇上要如何處置,悉聽尊便了。」
「朕自然要罰你!」隆泰忽然間眉頭一緊,電光火石間,已經探手過來,往楊寧腰間抓過來,楊寧本要做出反應,忽然想到這小子可是當今大楚的皇帝,猶豫了一下,卻已經被隆泰抓住腰帶,腳下一個橫掃,直往他下盤掃過來。
楊寧條件反射般抬起腳,迎着隆泰踢過來的腳踢過去,順手也抓住了隆泰一隻手臂。
兩人各處一條腿,你來我往變化,猛聽得隆泰一聲輕吼,手臂用力,將楊寧一個橫甩,楊寧也幾乎同時用力,兩人瞬間調了個位置,卻見得隆泰猛地微一矮身,手肘朝着楊寧胸口撞過來。
楊寧初見蕭光之時,兩人曾在雨中斗過一場,楊寧的格鬥摔跤術不弱,卻也知道這小皇帝的身手也不賴,那次兩人誰也沒有佔到便宜,算是打了個平手。
這一次兩人你來我往交手十幾回合,一時也沒能分出勝負,楊寧只感覺隆泰動作要領十分嫻熟,也是個練家子,而且這小皇帝的力氣實在不小,他現在不擔心被小皇帝摔倒,只擔心陰差陽錯神功再次發威,待會兒將小皇帝的內力吸出來可就不得了。
楊寧如今已經知道從木神君手中得到的神功就是一門吸人能力的詭異功夫,他亦知道,一旦對手使出內力觸碰自己身體的幾處位置,自己身體就會條件反射般將對方的內力吸入進來,便是連自己也不好控制。
他體內儲存有雄渾的內力,只是如今卻還不知道該如何隨心所欲地去操控體內的內力。
小皇帝力氣極大,楊寧也不知道這傢伙是練就的力氣,還是使出了內力,如果只是練出的氣力,那倒無妨,可如果是從體內湧出的內力,那麼自己卻要小心在意,別把小皇帝也吸成了乾屍——
ps:這一章是補昨天的第三章,昨晚吃完飯身體就不舒服,躺着休息了一下,所以晚更,對不住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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