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登上台階,向着面前的隆泰躬身一禮,這才將手中的紅綢遞過去。
於國而言,隆泰是大楚帝國的皇帝,但於私而言,段韶也是隆泰的大舅哥,所以隆泰接過紅綢,亦是向段韶微微點頭,段韶又是一禮,躬身退到了一旁。
這時候司馬菀瓊兀自支着一隻腳,左右兩名宮女扶着往上走,但每走一步,司馬菀瓊就不自禁發出痛苦的輕叫,司馬常慎以免太過難看,招手讓邊上的宮女們都簇擁到司馬菀瓊身邊,將她圍在當中,也好遮擋住司馬菀瓊狼狽的模樣。
隆泰居高臨下,靜靜望着司馬菀瓊這邊。
若是換作別人,隆泰早已經引着天香公主離開,但司馬菀瓊畢竟出自司馬家,隆泰卻也是頗能隱忍,只是站在高處,靜等司馬菀瓊。
三十六級台階,司馬菀瓊倒已經登上一般,但後面這十幾級台階,對司馬菀瓊來說還真如同刀山火海一樣,強忍着疼痛走上去。
等到司馬常慎將紅綢交給隆泰,隆泰才瞥了司馬菀瓊一眼,卻並無多說,轉身引着皇后和司馬菀瓊往殿內過去。
接下來的諸多程序,只需要袁老尚書的一些禮部官員參與,群臣只是需要等在殿外即可,對齊寧來說,這倒不是什麼壞事。
皇帝大婚不比尋常人成親,禮儀繁瑣,若在邊上看着等待,對齊寧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禮部的官員們進殿繼續接下來的禮儀,齊寧等官員這才鬆了口氣,剛才一直繃着的身體這時候也鬆弛開來。
竇馗看了看天色,從早上折騰到現在,竟然已經到了正午時分,他向齊寧這邊看了一眼,見到齊寧也正望向他,兩人對了個眼色,卻都是心知肚明。
今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對齊寧和竇馗來說,尚有一件要事也要在今天完成。
淮南王府佛堂藏寶室內的珍寶,價值不菲,昨日戶部運走了大批的財物,在外人看來,淮南王府的抄沒已經結束,齊寧和竇馗卻已經計劃趁着皇帝大婚,今夜偷偷將藏寶室的珍寶俱都轉移。
「錦衣候在想什麼?」齊寧正自沉吟,邊上一個聲音傳來,齊寧扭頭看過去,卻是蘇禎湊了過來。
齊寧對蘇禎並無什麼好感,但也談不上有多憎恨,淡淡一笑,道:「武鄉侯,皇上大婚之後,東齊太子應該就會領着東齊送親使團離開,你們家蘇大小姐應該也會隨同去往東齊吧?」
隆泰已經將蘇紫萱賜婚於東齊太子,而東齊太子也答應將會冊立蘇紫萱為東齊太子妃,這事兒對蘇禎來說,倒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微笑道:「已經在做準備,只是不知道皇上會派誰送親過去。」
「我看武鄉侯就最合適。」齊寧笑道:「武鄉侯是大楚世襲候,用不了多久又是東齊國丈,此番若是親送蘇姑娘去往東齊,東齊人必然是待若上賓。」湊近蘇禎耳邊,壓低聲音道:「東齊雖然國小,但聽說珍奇異寶不在少數,到時候他們也絕不會讓武鄉侯空手而歸。」
蘇禎頓時哈哈笑起來,左右看了看,才湊近壓低聲音道:「錦衣候,今日的事情,你做的有些過了。方才你可瞧見,司馬嵐父子臉色一直都很難看,這次你可是將他們得罪到骨子裏了。」
齊寧「哦」了一聲,輕聲道:「莫非維護朝廷的禮制還有錯?」
「這自然是沒錯的。」蘇禎輕聲道:「我倒也不是怪你,年輕人做事有衝勁,那也不是什麼壞事。」左右看了一下,更是低聲道:「只是你這樣一做,今日讓司馬家顏面掃地,那對父子可是瑕疵必報之人,他們定會是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以後肯定會處處給你使絆子!」
齊寧低聲道:「武鄉侯是在關照我嗎?」
「談不上關照。」蘇禎輕嘆道:「但你我兩家畢竟淵源極深,你父親不在,我能夠提醒你的自然不能裝傻充愣。齊寧啊,你要記着,只靠你錦衣齊家,根本不是司馬家的對手。」壓低聲音道:「好在司馬家狂妄自大,朝中有不少人人也是看不順眼,以後你多與這些人親近,也不至於形單影孤。」
「形單影孤?」齊寧微笑道:「武鄉侯,你這話我聽不大明白。」
蘇禎道:「我的意思是說,朝中那些反對司馬家的官員,能照應的你就多照應,有他們幫手,你在朝中不至於孤立無援。」
「武鄉侯說的是你自己吧?」齊寧輕聲道:「你是否覺得處境不妙,想讓我錦衣齊家多關照?」
蘇禎老臉一紅,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又何須你關照?」
「武鄉侯,恕我直言,你覺得司馬家對你怎麼看?」齊寧低聲道:「你可知道,今天你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錯誤?」蘇禎一怔,「什麼錯誤?」
「勞您駕,轉頭看一看咱們的鎮國公現在在做什麼。」齊寧悠然道:「你看到他,就明白你犯了什麼錯誤。」
蘇禎心下疑惑,四下里看了看,找尋鎮國公蹤跡,很快便看到遠處司馬嵐正背負雙手,遠遠看着這邊,蘇禎目光剛好與鎮國公碰上,司馬嵐不動聲色極其自然地將目光移開,蘇禎卻是心下一凜。
「明白了?」見到蘇禎微微變色,齊寧輕笑道:「武鄉侯,你的錯誤,就是不該湊過來和我說這番話。你過來的時候,人家鎮國公可是從頭到尾都盯着這邊,你想想,司馬家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你卻不識趣和我在這裏竊竊私語,你猜鎮國公現在怎麼想?」
蘇禎環顧一周,發現眾臣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唯獨自己與齊寧站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周邊一片空蕩,是個人都看到兩人在低聲私語。
蘇禎乾笑道:「那那也沒什麼!」
「武鄉侯錯了。」齊寧低聲道:「如果我是鎮國公,一定這樣想,你武鄉侯先和淮南王走得很近,淮南王倒了,你又和錦衣齊家靠在一起,那是擺明了要和司馬家作對到底,你覺得鎮國公心裏會舒坦?」嘿嘿一笑,輕聲道:「司馬家這次大失顏面,確實要找機會挽回面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扳倒一個重要的對手,如此才能在朝中重新立威,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說的對手是誰?」蘇禎眉宇間明顯露出擔憂之色。
齊寧嘿嘿一笑,低聲道:「武鄉侯當然覺得會是我,可是以我看來,誰都有可能,恰恰我不可能。」
「哦?」蘇禎奇道:「為何?」
齊寧瞥了那頭司馬嵐一眼,才輕聲道:「司馬家當然欲除我而後快,只可惜他們現在還沒有那樣的能耐。你莫忘記,我雖然沒什麼資歷,但錦衣齊家這塊招牌可不是糊弄人的。如今我手裏至少還有黑鱗營,此外秦淮軍團還有不少人都是錦衣齊家的舊部,無論是誰想動彈齊家,都要想想後果。」
蘇禎沉默不語,心知齊寧所言大有道理。
雖然朝中諸多大臣都拜在司馬家門下,司馬嵐也掌理着朝政,但司馬家手冢最強的利刃無非就是黑刀營。
如果司馬家當真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堂,無所顧忌,那麼今日也就不會忍受奇恥大辱。
司馬家在朝中還有所顧忌的,無非兩股勢力,一股是金刀澹臺家,另一股便是錦衣齊家,只因這兩家手中都握有兵權,時機不到,司馬家自然不敢輕易出手。
「金刀澹臺家雖然行事低調,在朝中的影響力似乎每況愈下,但東海水師在澹臺家的手中,司馬家就不敢輕舉妄動。」齊寧低聲道:「四大世襲候,唯有你武鄉侯手中並無兵權,而司馬家要重新立威,自然要找一個地位極高的對手,武鄉侯,你現在可明白此人是誰?」
蘇禎眼皮跳動:「你你難道覺得司馬家會會對付我?」
「我只是猜測,武鄉侯自己回頭尋思尋思就好。」齊寧莫測高深一笑,「是了,武鄉侯,既然說到這裏,我乾脆和你說明白。其實所謂的孤立無援,我還真不在乎,錦衣齊家對朝廷忠心耿耿,若是有人蓄意對付齊家,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不會就範。所以我當然不會四處求人和我站在一起,不過如果司馬家真的要對付你們蘇家,以蘇家目前的實力,恐怕真的要求人保一保了!」
蘇禎嘴角抽動,啟寧輕描淡寫之間,卻是一句話直刺蘇禎軟肋。
便在此時,卻聽得腳步聲響,兩人循聲看去,卻見到司馬常慎正往這邊走過來,齊寧背負雙手,淡定自若,蘇禎卻略有一些緊張。
司馬常慎看了齊寧一眼,才看向蘇禎,淡淡笑道:「武鄉侯,令嬡過幾日也要遠嫁東齊,今日皇上大婚,諸多禮儀武鄉侯倒可以多注意注意,馬上就輪到你們蘇家,有備無患。」輕哼一聲,緩步離開。
蘇禎看着司馬常慎背影,表情變得異常僵硬,嘴唇微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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