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拍手笑道:「二叔果然是心思慎密,我思來想去,也似乎只能這樣解釋。」
段滄海一怔,隨即笑道:「原來侯爺早就發現了這其中的端倪。」隨即低聲道:「侯爺,如此說來,那個莫名其妙的鬼天師,真的是淮南王的人?」
「暫時還不能確定。」齊寧搖頭道:「不過你說從羽林營調走吳達林是目的,這個倒是很有可能。段二叔,你對羽林營比較理解,吳達林在羽林營是否很有權勢?」
段滄海想了想,才道:「侯爺,雖說我大楚的各路兵馬都是效忠皇上,但大伙兒心裏都清楚,宮裏最信任的便是羽林營。羽林營從太宗皇帝開始就設立,能夠進入羽林營,都是要經過嚴格挑選,羽林營將領對皇上的忠誠,自然不必懷疑。」
「現任羽林營統領遲鳳典據說與金刀澹臺家的關係不淺。」齊寧輕聲道。
段滄海道:「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其實真要說起來,只要出自軍方,要麼和澹臺家有瓜葛,要麼和咱們錦衣齊家有瓜葛。遲鳳典確實在金刀老侯爺的部下當過兵,不過澹臺家當年也談不上對遲鳳典有多器重。先皇帝有一次檢閱隊伍,發現了此人,然後調進了羽林營,在羽林營歷練多年,這才被先皇帝委以重任,將羽林營交給了他。」
「先皇帝雄才大略,看人自然不會錯,他既然提拔遲鳳典,遲鳳典自然有着過人之處。」齊寧道:「想必此人對宮裏也確實是忠心耿耿。」
段滄海微微頷首,才繼續道:「不過侯爺應該還記得,先皇駕崩之際,羽林營被調出了京城,司馬嵐將黑刀營換防進入皇城之內。」
此事齊寧自然記得清楚,他來京之後沒幾日就發生調防之事,當時京城風聲鶴唳,局勢動盪,隆泰登基,也確實是司馬家擁護上去。
「按理來說,羽林營是皇家衛隊,無論宮裏發生何事,擔任護衛的必然是羽林營。」段滄海輕聲道:「可是司馬嵐當時調走羽林營,將自己控制的黑鱗營調入進城,羽林營那幫人心中又作何感想?」
齊寧道:「羽林營統領遲鳳典曾經在澹臺家部下當兵,澹臺家又曾上摺子為淮南王說過話,所以司馬嵐當時一定擔心淮南王利用羽林營突然發難,他調防羽林營,自然是為了提防淮南王甚至是金刀澹臺家。」
「司馬嵐當時是為了控制局勢,但卻也因此讓羽林營上下心存怨言。」段滄海冷笑道:「羽林營的將士都覺得自己對皇上赤膽忠心,卻被司馬嵐調走,這無疑是在天下人的面前扇了他們一個耳光。司馬嵐也許一直想將遲鳳典調走,但遲鳳典辦差並無差錯,本來羽林營對司馬嵐就心存不滿,若是不明不白將遲鳳典調走,自然會讓羽林營和司馬家結怨。」
齊寧這時候走到邊上的一張椅子坐下,示意段滄海也在邊上坐了,這才道:「二叔所言極是。羽林營對司馬嵐不滿,淮南王自然看的明白,所以他也一定會覺得這是拉攏羽林營的大好機會。」
「淮南王手中一直沒有兵權,他在玄武營雖然有些人,但卻左右不了玄武營的局面。」段滄海緩緩道:「他最大的依靠,只能是金刀澹臺家,但澹臺家卻從來沒有表示出在兵馬上支持淮南王,而且這些年,澹臺家的人甚至不與淮南王靠近,所以到如今為止,淮南王手中始終沒有一支可以調動的兵馬。」
齊寧微微頷首,沉思片刻,才問道:「如果黑鱗營這起案子是淮南王在背後策劃,目的是將吳達林從羽林營調走,二叔覺得調走吳達林的目的何在?」
「司馬家控制不住羽林營,但是卻也不能任由羽林營離得太遠。」段滄海正色道:「司馬嵐當年說服了先帝,將吳達林調入羽林營,而且一路提拔,最後成為在羽林營僅次於遲鳳典的副統領,雖說今時今日吳達林在羽林營中的勢力絕對不可能與遲鳳典相提並論,但以吳達林的勢力,掣肘遲鳳典卻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最為重要的是,吳達林就在遲鳳典身邊,言行舉止都落在吳達林眼中,吳達林就等若是司馬嵐的眼睛和耳朵,時刻都在監視着遲鳳典。」
齊寧對此事倒是頗為了解,微微頷首。
「侯爺,調走了吳達林,就等若取下了司馬嵐安插在羽林營的釘子。」段滄海道:「沒有吳達林在旁邊掣肘,羽林營就在遲鳳典的手中,如此一來,既削弱了司馬嵐的實力,又給了遲鳳典一個天大的人情,淮南王這買賣也算划算。」
齊寧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照這樣算來,淮南王確實受益,他丟掉黑鱗營的釘子,卻取掉羽林營的釘子,如此一來,至少能保證羽林營絕不至於成為司馬家的勢力範圍。」隨即輕嘆一聲,道:「但司馬嵐對此事的反映,卻讓我十分詫異。」
「哦?」
「淮南王要從羽林營調走吳達林,司馬嵐當時就在場,沒有做任何的阻止。」齊寧皺眉道:「如果司馬嵐真要阻止淮南王將吳達林調開,未必沒有法子。」
「是否司馬嵐當時沒有看出其中的關竅。」段滄海若有所思道:「又或者說,司馬嵐想利用這次機會,將觸手伸進黑鱗營?」冷冷一笑,道:「如果黑鱗營這件案子是淮南王為了調走吳達林,就算司馬嵐當時反對,淮南王也必然有後招跟上,否則白白犧牲十幾名釘子卻無所獲,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齊寧道:「昨天上午淮南王如願得償,調走了吳達林,可是到了晚上,淮安王府的侍衛統領鬼影阿鳩卻死在了司馬府,這樣算來,淮南王最後還是虧了。」
段滄海昨天就返回黑鱗營,對此事並不知曉,齊寧當下簡單解釋了一番,段滄海立刻道:「侯爺,事情明朗了。司馬嵐在宮內是故意設下了圈套,他沒有反對淮南王調走吳達林,乃是因為想要出道哦淮南王的一條手臂。」
齊寧明白段滄海意思,道:「二叔的意思是說,司馬嵐沒有當着皇上的面反對淮南王的建議,讓淮南王如願以償,是為了昨天晚上佈局?」
「侯爺,您仔細想想,如果在宮內兩人因為吳達林發生了爭執,淮南王昨天晚上還會去赴宴?」段滄海冷哼一聲道:「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這淮南王雖然是皇家血脈,但氣量卻不大,甚至有人私下裏說他心胸狹窄,這一點司馬嵐自然是一清二楚。」
齊寧若有所悟:「司馬嵐找到了墨家鉅子,定然是花費了極大的功夫,那是早有所謀,他一定是先查清楚了鬼影阿鳩的底細,這才找到墨家鉅子,然後以墨家清理門戶的理由除掉阿鳩。」
「不錯。」段滄海道:「司馬嵐要除掉鬼影阿鳩定然是謀劃已久,很可能墨家鉅子早就到了京城,但司馬嵐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出手。他和淮南王明爭暗鬥,水火不容,若是毫無理由請淮南王去赴宴,淮南王絕不會答應。」嘿嘿一笑,道:「恰好東齊太子送親前來,司馬嵐以宴請東齊太子的理由,看似是順便邀請淮南王,但其目的,邀請東齊太子是幌子,將淮南王和阿鳩引過去才是目的。」
「他知道淮南王對他有戒心,一旦赴宴,必定會帶着阿鳩。」齊寧冷笑道:「所以只要淮南王答應赴宴,阿鳩必死無疑。」
「為了除掉阿鳩,他在宮裏便故意讓淮南王如願以償,如此一來,趁着淮南王心情大好,這時候邀請淮南王赴宴,淮南王自然答應。」段滄海深吸一口氣,只感覺背後發涼:「侯爺,如果事實真的如我們所料,這司馬嵐實在是陰險至極。」
齊寧神情冷然,道:「司馬嵐陰險,淮南王也不弱。二叔,這兩人可都是對咱們錦衣齊家虎視眈眈,咱們只要有一個不慎,便要被他們吞進肚中。」
段滄海也是凜然道:「侯爺,誰要是打齊家的主意,咱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齊寧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段二叔,黑鱗營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府去。」
段滄海也起身來,道:「侯爺儘管放心,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出了此等事情,是我疏忽,絕不會有下次。」
齊寧哈哈一笑,心知段滄海雖然看起來粗獷,但卻是個外粗內細之人,這次有人潛入黑鱗營,齊寧自己之前也沒有往這邊想,也難怪段滄海會有疏忽,但這次過後,段滄海等人自然是更加小心謹慎,若還有人想要趁虛而入,那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段滄海等將將齊寧送出轅門,瞧着齊寧在齊峰等人的簇擁下遠去,這才返回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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