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和煜王爺對視一眼,都看向令狐煦,令狐煦已經笑道:「是這麼回事。皇上的寢宮已經多年未曾修葺,作為臣子,我已經向皇上進言,要重修寢宮。皇上日理萬機,龍體自然是要保重,所以為了皇上能夠精心休息,寢宮的木料自然也要精挑細選。」
煜王爺笑道:「這倒是應該的。相爺,遼東有一種古木,最是適宜用在寢宮,能夠助眠養神,若是不嫌棄,我漢國願意提供修葺寢宮的木料。」
「多謝。」令狐煦拱手笑道:「漢國古木自然是非比尋常,只不過皇上看中了鱗香木。」
「鱗香木?」
令狐煦解釋道:「其實這是東海一處海島上的木料,那海島雖然不大,卻也有七八萬人自立為國,是為渤陽國。」
煜王爺頷首道:「我也是聽說過這渤陽國,乃是東海諸島一個小國。」
「不錯。」令狐煦道:「渤陽國的特產便是鱗香木,那種木料散發出來的香味能延續數十年之久,而且讓人凝神靜氣,最是促宜睡眠。多年之間,皇上得有一串鱗香木的手串,視若珍寶,所以此番修建寢宮,皇上的意思是要用渤陽國的鱗香木。」
煜王爺道:「莫非出了什麼問題?」
令狐煦嘆道:「渤陽國不通人情世故,多次交涉,他們多番推脫!」
北堂風忍不住道:「相爺,小小渤陽國,竟敢如此猖狂,你們東齊水師所向披靡,發兵一支打過去,我看他們還囉嗦什麼。」
煜王爺微皺眉頭,令狐煦卻已經嘆道:「二皇子所說的雖然不失一個辦法,但皇上以仁愛治國,如今只是我們東齊有求於渤陽國,並非渤陽國侵犯我東齊,所以動之武力,於理不合,我東齊也絕非倚強凌弱之國。」
他這話倒似乎是一語雙關。
齊寧終於道:「相爺今夜提及此事,莫非是渤陽國給貴國出了什麼難題,所以想要一起商量?」
令狐煦笑道:「錦衣候果然是聰明。不錯,我們派了幾次使臣過去交涉,誠意十足,渤陽國王口氣也鬆動,但可能是覺着如此輕易叫答應,會讓他在國內威望受損,所以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是我們能夠將問題答出,他們立刻同意提供鱗香木。」
「哦?」齊寧問道:「什麼問題?」
令狐煦道:「來人!」
他話音一落,早有一名家僕抱着一根刨過的粗細一樣的木頭進來,手臂粗細,也就手臂長短,木材筆直,兩端幾乎是一般大小,眾人面面相覷,令狐煦做了個手勢,那家僕雙手橫捧着那根木料先到了煜王爺面前,讓煜王爺瞧清楚,這才轉身又捧着木頭到了齊寧面前。
齊寧聞到一陣木香味道,心知這個應該就是鱗香木,一時間還不明白令狐煦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令狐煦嘆道:「渤陽國王的問題,就在這根木頭上。王爺,錦衣候,渤陽國王讓我們辨認這塊木頭哪端是樹梢,哪端是樹根,我駑鈍得很,一直都無法想出來,今日煜王爺和錦衣候在此,正好請教兩位,也算幫我解決這麻煩。」
北堂風立刻道:「相爺,這渤陽國明顯是故意為難人。這木頭兩端毫無差別,根本不可能判斷出來。若是讓我辨認這鱗香木的年頭,倒可以試一試。」
「二皇子所言極是。」令狐煦道:「這渤陽國王既然出了問題,自然不是簡單,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我無法給出答案,且不說皇上的寢宮無法順利修葺,便是咱們的顏面也不好看。」
齊寧心想這未必是渤陽國王要為難東齊,倒是東齊想要考考楚漢兩國。
若令狐煦當真考慮東齊的顏面,自然不會將這問題丟給楚漢兩國使臣來解答,那等若是承認東齊無人可解,顏面本就不好看。
煜王爺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不過大家自然都是心照不宣。
「王爺可有法子辨識?」令狐煦含笑看向煜王爺,在座的大小官員也都是瞧着煜王爺。
煜王爺若有所思,只是沉吟,他雖然博古通今才高八斗,讓他寫詩作張開便來,但令狐煦提出的這個問題,倒是讓人有些為難。
令狐煦見狀,轉視齊寧,問道:「錦衣候可有高見?」
齊寧卻是淡定自若,含笑道:「長者為先,還是請煜王爺先回答吧。」
在場眾官員心中都想,煜王爺見多識廣采斐然,也不能一時間回答出來,這錦衣候年紀輕輕,自然更不可能答上來,他這話看似是對煜王爺的尊重,但很可能是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才會藉口推搡。
在座有些官員也不知道東齊國君的寢宮要修葺,更不知道要找尋渤陽國交易鱗香木,聽得令狐煦這個問題,眾人都是瞧着那家僕抱着的鱗香木,心下尋思到底用什麼方法才能辨識出來。
北堂風聽得齊寧之言,已經嘲諷道:「錦衣候,你倒也不必如此客氣,你要是不知怎麼辦,就說不知怎麼辦,什麼長者為先,你心裏怎麼想,以為本皇子不知道嗎?」
北漢與南楚是敵國,兩邊互相瞧不順眼,大家心裏也都是明白,不過北堂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嘲諷齊寧,倒顯得很是沒有風度,眾官員看到北堂風比之齊寧還要大上幾歲,但修養明顯不及齊寧,齊寧自始至終都是淡定自若,心下都想錦衣齊家的認終究還是與眾不同。
齊寧淡淡一笑,道:「二皇子可能辨識出鱗香木兩端?」
北堂風道:「我自問沒有法子,不過你也沒有法子。」
「哦?」齊寧笑道:「二皇子如此確定?要不這樣,你我打一個賭如何?」
「賭什麼?」
齊寧道:「二皇子出身高貴,平日裏的生活自然也是精彩紛呈。我沒有別的要求,若是我能辨識出木料兩端,二皇子能不能給在座的諸位逗逗樂子,唱一首歌,或者跳一支舞都可以,不知意下如何?」
北堂風心下大是惱怒,心想你讓老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唱歌跳舞,難道是要將我堂堂北漢皇子當做下賤的歌姬舞姬,勉強控制情緒,冷笑道:「如果你輸了,又該如何?」
齊寧抬手道:「但請二皇子發落。」
北堂風眼珠子一轉,笑道:「本皇子也不為難你,若是你輸了,我讓人當眾將你的髮髻全都剪了,你敢不敢答應?」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都是微微變色,煜王爺已經沉聲道:「不可為難錦衣候。」
雖說齊寧提出讓北堂風唱歌跳舞,有奚落北堂風的意思,但北堂風提出讓齊寧剪髮,那可就不只是奚落,而是莫大的侮辱。
這個時代,人們堅信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髮髻與頭顱一般,剪掉髮髻,甚至與砍掉腦袋並無差別,某種角度來說,除非出家為僧看破紅塵,否則剪髮比之砍腦袋還要嚴重得多,更讓人受辱。
眾人心想年輕人互不服氣,互相對賭倒也不是什麼怪事,但是北堂風提出的條件實在是苛刻無比,齊寧定然不會答應。
孰知齊寧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好!」
北堂風精神一振,急道:「大家都聽到了,我可沒逼他,是他自己答應的。齊寧,大家都聽得一清二楚,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可出爾反爾。」
齊寧拱手一圈,道:「諸位,二皇子說的極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出爾反爾那就是無恥小人了。」起身來,向令狐煦道:「相爺,請幫我準備一口大缸,缸里盛半缸水。」
眾人都是一怔,不知齊寧要搞什麼名堂,令狐煦卻是微微頷首,吩咐一聲,沒過多久,便有兩人抬了一口大缸進來,擺在中間,缸內盛了半缸清水,齊寧瞟了北堂風一眼,這才向那手捧木料的家僕道:「將木料放入水缸中。」
那人看向令狐煦,見令狐煦點頭,這才將那根木料放入水缸,齊寧走到水缸邊瞧了一眼,這才向令狐煦拱手道:「相爺,答案已經出來,請您過來觀看。」
令狐煦立時起身來,走到水缸邊,煜王爺和眾官員也都起身,圍擁上來,北堂風跟在煜王爺身邊,看了看水缸,見那木頭在水缸飄動,冷笑道:「齊寧,你說的答案在哪裏?」
「你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齊寧淡淡道:「其實這個問題並不困難,甚至說極其簡單,世上萬物,莫不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清輕濁重,樹木亦是如此,樹根稍重,而樹梢為輕。」抬手指着水缸中的木頭:「大家看一眼就明白,這木頭在水中,兩端不平,一端稍微沉入水中,另一端則是向上漂浮一些,哪段是樹根,哪端是樹梢,我想已經不用再解釋了吧。」
他一解釋完,眾人仔細觀看,見到木頭沉浮已定,果然是一頭浸水稍深,許多人都是恍然大悟,已經有人讚嘆道:「高明,高明,果然高明,原來如此簡單。」
其實這是極為簡單的物理原理,對兩世為人的齊寧來說,簡單至極,但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是很難想到這一點。
北堂風變了顏色,眼珠一轉,冷笑道:「什麼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齊寧,你故弄玄虛,誰知道是真是假,不能你說這樣就是這樣。」
其實也有個別人心裏與北堂風所想一樣,覺着未必如此,這在後世極為簡單的道理,放在這個時候,卻並非所有人都能理解,齊寧掃了一眼,見到半數人都是點頭讚嘆,但也有人默然,亦有人露出狐疑之色,心中感嘆,只能嘆道:「二皇子既然不相信,其實要驗證實在是簡單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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