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寒背負雙手站在前方不遠處,透過樹葉稀疏灑下的金色陽光里,那一副傲然挺直的身軀宛如那山巒,也宛如那朝霞,極美,也極遠。
安諳看着,默默的感覺着自己的心情。
過了好一會兒,那皎皎如星如月般的男子走近了面前,沖安諳溫聲說道:「我們現在便離開,一會兒天氣要熱了!」。
安諳順從的跟隨在後,不過半刻鐘的時辰,前方一輛烏金檀木的馬車已經赫然在目。
安諳着實的愣住了,探過身子一瞧,那山林里竟被劈出了一道山路,這是什麼樣的實力,才能做到如此的地步?安諳瞥了一眼正在跟部下說話的姬寒,低下了頭,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這馬車堪比此時代的勞斯萊斯了吧?安諳坐在車內,獨自琢磨着,車廂底部應該加了減震功能了,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雖然有些晃動,但力量柔和並不使人難受。
安諳正想的出神,忽然馬車一停,姬寒也掀簾坐了進來。安諳不知為何,內心竟隱隱的感覺到了生疏,仿佛前日那忘情的一吻和兩宿的依偎都似夢幻一場,逐漸的不真實起來。
姬寒看見安諳的神色,莫名心底一顫,自己都有些意外,斟酌了片刻,坐在了安諳的身側,伸手攬住了腰身,使其不得不依靠住自己。
安諳一開始有些不適應,身體微微僵硬,閉上眼睛,不知再想些什麼,逐漸放軟了身段。
一路微微搖晃着下了山路,安諳感覺到馬車的行駛速度快了起來,掀開車簾的一角,看着外面,果然,已經是返程的路了。
姬寒此時開了口,目光緊緊的凝視着安諳,說道:「前方就是你們第一夜住過的那個驛站,我安排你的人在那裏等,傅遠之有事情已經先行回城了,你先住一晚再回,我因急務在身,需要連夜趕回燕京!」
姬寒說完後便一直等待着安諳的回覆,安諳看了看姬寒那認真的表情,輕輕柔柔的說道:「好的,我知道了!姬公子務必小心!」
姬寒看着安諳那雙秋水明眸,心下一動,輕輕的在額際上印下了一吻,溫聲又囑咐了幾句,並留下了十個護衛護送。
安諳逐漸鬆開了身側那緊握成拳的手,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綻現給對方,姬寒一直掀開車簾目不斜視的看着安諳這邊,直到遠離了視線,才發出了口令:「備馬!急速進城!」
桃紅和安義在此驛站已等候兩天,此刻見到了小姐竟都泣不成聲了。安諳心神也放鬆了下來,反而又寬慰起兩人來,過了好一會兒,三人才進了驛站,準備休息。桃紅拿出了一瓶姬寒送來的藥膏,給小姐渾身上下又全部上了遍藥,心裏逐漸踏實了下來。
姬寒已叫人把房間重新佈置了一遍,短短的時日居然不僅打通了兩間房,而且地上又鋪上了一層地毯,浴桶、床鋪、梳妝鏡等等都搬來了新的。安諳看着這一切,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此刻那心底隱約而來的生疏感愈發強烈了,彼此的身份地位差距,終於在回歸現實以後又徹底的暴露了出來。
第二日清晨,安諳用過了早膳之後,便帶着人馬回了城,一路平靜無事,甚至進入城門時都沒有遇到什麼阻礙,被關照着特殊放行了。
安諳看着桃紅那略略興奮且張揚着小小得意的面孔,心底卻越加沉穩下來,眯着眼想着事情。
馬車行駛到府邸前,姬寒派來的護衛便自覺的離開了,安諳看到距離爹爹下值時辰尚早,便決定先回院梳洗一番。
桃紅喊來柳綠,兩人忙乎個不停,一會兒的功夫,桃紅哭喪着臉來到安諳面前:「小姐,那盆姬公子送的睡蓮已經萎靡了!」安諳聽後神色一震,走到院中看着那盆花瓣已脫落了很多的睡蓮,良久才說道:「再看兩天,如果不行了的話便扔掉吧!」轉身又回了房。
桃紅有些困惑,望了望柳綠,見柳綠也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心底嘆了口氣,剛要追隨上小姐,又聽見小姐似乎在念叨了一句:果真是不行的……桃紅停下了腳步,思索了片刻,沒有什麼答案,轉身又和柳綠開始收拾東西去了。
安諳和爹爹吃過了晚膳之後,又恢復了以前的正軌,每日安排的滿滿當當,緊緊密密的,倒也沒有時間去想多餘的事情。
傅遠之於第二日得知安諳回府後,送來了一信,內容倒是簡潔明了,幾筆闡述了劉大鬍子的陰謀和自己的遭遇,對於安諳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不是特別的清晰,似乎只知道安諳被姬寒所救,沒有受傷而已,文字中略帶感慨,自己涉世不深,也險些讓安諳遇險,非常的自責,改日定親自賠禮道歉,希望安諳不要記嫌。隨信還附贈了一盒東西,安諳好奇的打開一看,居然是那日所攀登的山巒的模型,上面還有小小的幾個人物,似乎正是安諳桃紅等人,當然還有傅遠之自己,那劉大鬍子的面相更是突出了邪惡、狂霸,手拿屠刀站在了前面攔住了幾人的去路……安諳一笑,讓桃紅拿去安置了。
簡單的回覆了信件後,安諳便又帶着桃紅安義出了門,幾日不見自己的雜貨鋪,還是惦念的,好像親手養了個孩子一樣。安諳待了一個時辰後,還算滿意,把幾張新的圖樣又交給了掌柜,隨後沿街逛了逛,看到一家錢莊後,遲疑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麻煩掌柜的,看看此袋古幣值幾何?」安諳把那袋前朝的古幣遞了過去,夥計看了看叫出了掌柜。
掌柜先看了看錢幣,又看了看安諳三人,心下正在揣摩。
安諳清聲說道:「掌柜不妨開個價,合適的話就拿走,如果不妥的話,我也不急用錢。」
幾句話說的輕輕柔柔的,不過也直接闡明了自己的意思,價格不合適的話我就不賣了!
掌柜一笑:「不瞞貴客,此幣乃前朝所制,相隔也不算久遠,市面上早已不通…」停頓了一下,見安諳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咬了咬牙,繼續說:「就是不知小姐手中是否尚有多餘的,多的話好開價!」
安諳:「掌柜無妨就此袋錢幣開個價格,其他的以後再定,掌柜是本分人,我也願意長期合作!」
掌柜嘿嘿一笑,下定了決心,左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兩根手指交叉了一下,安諳明了,笑道:「還是掌柜見多識廣!成交了!」
掌柜大喜,贊道:「貴客不知怎麼稱呼着?進來喝杯粗茶?」
安諳拒絕了好意,兌現成金條便走出了錢莊。
桃紅兀自詫異,不知小姐從何得來一袋前朝的古幣,更加料想不到,此袋錢幣居然如此的值錢!
安諳一笑,捏了捏桃紅那紅撲撲的臉蛋,說着:「你家小姐我因禍得福,碰到了寶藏!」
桃紅驚喜過望:「真的?」!
安諳:「假的!」
桃紅:「……」
安諳笑了:「走吧,我們還去上次的那個飯館!敞開了吃!別客氣!」
桃紅高興起來,立即便忘了追問錢幣的事情,安義嘲笑着桃紅的傻樣,三人步履輕鬆的往飯館走去。
安諳回到府中,拿出了三金交給了安嬸,吩咐着除了改善伙食以外,府中每人可製作當季服飾兩套,還有一些需要更換的物品便要置辦新的了。
又過了一日,清荷的大丫鬟送來了請帖,邀請安諳過府一敘,因上次出門馬車受驚的事故,目前尚未被允許出府,希望安諳諒解並應允,安諳隨即讓大丫鬟捎話,後日準時到。
安諳準備了些禮物,因小輩相聚,倒也無需多麼昂貴的禮品,襯託了心意便可。
轉眼便到了後日,安諳拒絕了清荷接送的好意,自己租了輛馬車帶着桃紅便登門拜訪了。
清荷的父親是從六品的侍御史,只比自己的爹爹官高了半級,但這微小的差距,不妨礙那家宅的養護,那獨具匠心的庭院設計,雕樑畫棟,繁華應景,雖然府內人口眾多,地方略微侷促了些,但那精華奢美的擺件倒是一個不少。
安諳跟着管家先去了府中中堂,給老祖母請了安,清荷倒是早早等候着了,見了安諳,也滿面歡喜。安諳逐一跟在場的人物請了安見了禮,又送上了自己準備妥當的禮物呈送了上去。禮物仍是選擇自家店鋪的東西,有福字雙喜的大靠枕,有方便且花樣新穎的單肩包、手包,甚至雙肩包,款款精美異常,且市面上尚未出售,還有一些布偶玩意兒,雖小但精緻有趣,許多女孩兒見了愛不釋手,立刻便被一搶而散,惹得在場所有之人笑意紛揚,氣氛融融。
安諳和清荷走到屋內單獨聊天時已是一個時辰後了,清荷拉着安諳的手,有些感慨,時日如此之快,竟距頭次相見已一月有餘。
安諳笑着回應,清荷倒是不自在了起來,說道:「本來上次約定了聚仙樓一會,誰知事情哪有如此不巧,我剛剛出門馬車便出了事故,而表哥竟收到了加急的信函,讓我們這賠禮道歉的一方失了風度和信諾,真是失禮之極!」
安諳並不在意,寬慰了幾句,清荷見安諳果真並無惱意,這才真正的放下心來。
兩人說說聊聊的轉眼便到了響午,安諳本不欲再多行耽擱,誰知府中老太太對安諳的大靠枕喜愛異常,硬要留下吃過午膳才要放人。
安諳含笑應諾,席間老太太興頭高昂,邀請了安諳五日之後跟隨府中小輩們一起,蒞臨聚仙樓三層,觀仰大將軍班朝的盛況。
安諳見清荷倒也提起過此事,便點頭答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