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逸愣住了。
他沒有想過這些。
五天,要破解永恆之夜這種等級的神靈禁術,他的大腦無時無刻不處於高速運轉中。根本沒有功夫考慮這些事。
正在他沉默的時候,媧皇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地球,末法時代,築基已經等同七界的陰尊陽聖,或許地位還要再高一些。修士和凡人的眼力大不相同,你父母認為重要的,舵主不一定認為重要。」
「然而,他們的研究卻能讓本省所有舵主一起前往聽證。這本身就不尋常。第二,你難道沒有發現,你從出生開始,就處於秘密的監控中。這種監控不僅僅有聯絡員,監視者,甚至駐點都在參與,一省多少修士,偏偏你們父母的聯絡員有直通舵主的資格。」
「第三,一省舵主,已經相當於片區最高機構,凡事可以上達天聽。換句話說,這份研究,關注的層次遠比你想像得更高。」
徐陽逸眨了眨眼睛,當媧皇回放所有天數的時候,他清晰地用上帝視角看到了父母,以及其他人的對話。不止一次提到了「這次研討會非常重要」「不可缺席」等等字樣。
他當時並未放在心上,畢竟這是凡人的眼光,但是結合修行界的態度,那就不一樣了。
他沒有開口,媧皇的聲音古井無波:「你不關心?」
「不是特別。」徐陽逸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這已經是過去的事。而且地球修士的目光還太狹窄,我……」
話音未落,他猛然頓住了。
不……不是這樣!
地球修士的目光是狹窄,但是……
媧皇怎麼會知道!
永恆之夜,利用的是人的記憶,將人困在最痛苦的一天。但這麼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他認為媧皇是按照自己的記憶做出的永恆之夜,不過現在回想,創造永恆之夜的「素材」根本不在自己大腦!對方是怎麼做到的?
做到或許很簡單,但是她怎麼知道的?
一位高高在上的雅威,始母神,人類之母,怎麼會關心這種事情?
「你應該知道。」媧皇平淡地收起目光:「這是你父母的饋贈,你也快到了這一步……看看吧,這些畫面早已被掩埋於歷史。若非是我,其他雅威都不可能擁有。」
刷……她的手輕輕揮了揮,閒庭信步的動作帶起漫天狂風,星穹撕裂。緊接着,一片浩大的光幕出現在徐陽逸周圍,呈圓柱形將他包裹起來。
那是一座大山,大雪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此刻,雪山的一個盆地內,居然有一個巨大的挖掘現場,無數的機械響徹其中。一片片旗幟飄揚。燈火通明,人流如織。
「這是……」徐陽逸深吸了一口氣,手輕輕觸上光幕,頓時,一片漣漪,畫面飛快放大。下一秒,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些旗幟不是什麼公司的標識。
那些光芒也不是什麼燈光。
而是……一個個傀儡發出的光芒,那些旗幟赫然是各大修行家族的旗幟!
「古修遺蹟?」他皺眉道,不過並沒有想太多,因為,他在主位上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父親,母親。他們正在指揮着一切。
「這,才是真正的萬物之始。」媧皇的聲音緩緩響起:「以你的智商,應該已經想到了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很簡單,他們挖出的東西驚動了我。」
徐陽逸沒有開口,雙手飛快撥動光幕,很快,就將中央的大坑調到了平面圖。而大坑中,赫然是一塊塊已經鈣化的骨頭!
化石!
而且,這個化石非常大,僅僅幾根,就和小山脈一樣高。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隨之拓展,落在連綿不盡的雪山上,心中湧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這是雪邦山。」媧皇的聲音繼續說道:「雲南眾山之祖,主峰四千多米,連綿盤亘數百里。讓我們來將時間變快一點。」
刷……頓時,光幕上的畫面飛快遊走。每個人影子一樣來來去去,很快,這個坑洞越來越大,越來越廣闊。從開始的一座山,到後面籠罩了好幾座山,最後……挖空了上百里山脈!
然而,還沒到頭!
就在此刻,畫面恢復勻速,徐陽逸愕然搖了搖頭,整座山都被挖開了,而山底下……赫然是一條巨大的蛇形化石!
不……不是蛇!
他的目光順着往上部看去,瞳孔漸漸睜大,當看到上半身的時候,即便是他也忍不住震撼道:「這是……您?」
那不是蛇。
那是……半蛇女性化石!
它是如此之大,橫陳整個雪邦山!就算炸通了整個山脈,也仍然沒有發掘完畢!
「這不是我。」媧皇淡淡道:「在不歸仙界的歷史上,曾經有過兩次洪水,第一次是黃泉之水,也就是俗稱的神罰補天。第二次,則是大禹治水。來源於一方正神的懲罰。而在這次洪水中,我創造的第一,第二個泥塑造物留在了凡間。」
「白矖(i)和騰蛇。他們參與了第二次大水的救治,因為這個舉動惹怒了那位正神,斬斷了他們返回的通道,讓他們永遠留在了不歸仙界。」
「無數年以後,他們始終沒有窺探到雅威機緣。坐化於不歸仙界。我也沒有想到,還能再看到白矖的屍骸。」她冰冷的聲音中終於多了一抹別樣的感情,溫柔了一絲:「當她的遺骸被發掘出來的時候,我被驚動了。」
她平靜地看着光幕,仿佛在說着毫不相關的事情:「這次發掘活動的,一個都沒有留下來。我抹去了他們,唯獨有一個例外。」
徐陽逸咬了咬牙:「我父母?」
媧皇沒有避諱:「是,你們身上有卡俄斯的血脈,狼毒遺脈。我既然和不歸仙界分開,那就是不同星系的雅威,跨越光年出手已經是大忌,如果再殺死狼毒遺脈的後人,恐怕昊天和卡俄斯兩位正神都會震怒。」
「這相當於挑釁。」
「但是我沒有想到,地球現在的科研技術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我沒有拿走白矖遺骸,也無法拿走。它們和其他我的造物不同,身上……」她仿佛猶豫了一下,徐陽逸都以為自己感覺錯了。數秒後,才平靜無波地說:「當時,是我第一次嘗試造物,花費了太多心血。也……融入了我的太多規則。」
「對萬物的感知,對宇宙的自我意識,對於位面的看法,對於生物形成的條件,對於智慧文明的成長等等等等……」
「我要的是同等的造物,希望他們能走到我這一步。並不是後面隨心而捏的……」她的目光掃過一切靜止的參天城:「廢物。」
徐陽逸的心中微微發寒。
這真的是女媧?..
那個人類之母?
是的……他理解,到了她這種地步,已經是影孤憐夜永,永夜憐孤影。甚至能讓她提得起興趣的東西都渺渺無幾。但這種對於生命的漠視,和他的修行觀念還是太過衝突。
他要的是大逍遙,大自在,這是前提,有了這個前提,才能去追尋宇宙無盡的真實。而並非罔顧人命。
女媧沒有理他,或許知道了他的想法,或許不知道,但……她又何必在意?
人類會去在意螞蟻的想法嗎?
永遠不會。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漠然開口:「你父母……竟然從白矖的遺骸上,解讀出了一些東西。」
「他們稱之為遺傳學?生物學?我開始沒太在意,但是我很清楚,白矖的一切如果被解讀,等同於解讀我的一部分。我的構成,我的基因符籙,我的大道。」
「並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們不可以。」
「他們是所謂的學者,得到的成果會公諸於眾,我的大道,又豈是螻蟻可以踏足?」
「而且是一群螻蟻。」
徐陽逸心中有一個非常可怕的預感,他握緊拳頭,目光微微發紅,沙啞道:「是你……對我父母……」
「不。」沒想到,媧皇立刻否認:「我不會對卡俄斯的遺澤出手。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還是得說,它很強,超出你想像的強大。我不願意去挑釁這種生物。我只是封印其他人所有記憶。」
「不過很可惜。你也知道,卡俄斯最後分裂了自己,化為了狼毒和太初。本我神魂遊走虛空尋找彌補不歸仙界的方法,我沒有在意這一點,不代表太初沒有在意。」
「這種怪物對於能讓本身強大的基因有着天生的直覺。它們一直潛伏在你父母周圍,直到它們完成研究的一刻,終於選擇了動手。」
徐陽逸長長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太初是有目的性的!儘管極力想偽裝成妖獸事件,自己也被它騙了這麼多年,但終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刷啦啦啦……光幕輕輕消失,而緊接着,一頁頁紙——就是普通的白紙飛上半空,非常多,甚至有數百上千頁,上面寫滿了高深的文字。
媧皇的聲音響徹諸天,無數星雲在其中潰散:「人類窺探了神的領域,這是你父母當年寫出來的……他們眼中的『神。』」
「這上面,記錄了一位雅威——也就是我對於宇宙的感悟,對於大道的感悟,當雅威境界,身體已經無所謂形態,神魂也可以千變萬化的時候,只有大道,只有感悟,才能知道它到底是誰。」
「他們,記錄了我。」
「在雅威中,稱呼這種東西為……命運編碼。」
「只有將死的雅威,才會找真知者記錄下自己的大道,自己的一切。而你父母……竟然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記錄了無數光年外的『我』的一部分。」
「現在,你想看嗎?」
「想看看……一位雅威對於宇宙的感悟嗎?」
「想看看……數億萬年以來,我是如何創造出火,水,風,大地,乃至生靈,最後……如何創世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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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的道友可以去搜索下女媧泣血補蒼天,主要是南苗的傳說,有很多不一樣的故事,結局完全不一樣,七界之鏈的靈感也是來源於這裏。比如白矖和騰蛇的傳說就有好幾種,媧皇這一章說的這個版本只是其中一個
比如……白矖就是白素貞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