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很快過去,徐陽逸門都沒有出。全力將自己調整到巔峰。蘇藏鋒來叫過他兩次參加聚會,他都拒絕了。
第三天。
黎明。
徐陽逸坐在一塊石頭之上,當啟明星劃破夜的黑暗,朝霞帶着血腥的味道披灑山頭。他已經看清了整個戰場。
從青城山蔓延過去,方圓百里,枕戈待旦,無聲中的黎明,黎明中的肅殺,那種寂靜的殺意,讓旁觀者都能渾身起雞皮。
一面面數十米的巨大旗幟在空中飄揚,無數傀儡,修士,法寶,一件件武器形成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潮。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青城山。
白澤連綿萬里,然,就在白色海潮的對岸,是一片連綿不絕的黑色海洋。一座座和地球風格迥異的要塞坐落地面,一道道恢宏的城牆從兩方蔓延出去,將這片大地都染做一片死寂的黑。
天空中那個巨大的宮殿身影遮天蔽日,圍繞着它,根本無法計數的飛舟,飛劍,各式各樣的法寶,將天和地之間連到一起。又如同佈滿整片巨山的大霧,從霧中起,從霧中滅。
霧鎖山頭山鎖霧,天連水尾水連天。
「感慨麼?」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是蘇藏鋒。
徐陽逸輕輕拈起一片綠葉,壓下心中澎湃的殺意:「青城山居然能抵擋兩年,真是不可想像。」
「是啊……」蘇藏鋒在他身邊坐下來,目光微微閃動:「這些兵力,足以摧毀大多數國家,但是卻被阻攔在青城山之下,我不僅僅感覺到感慨,還有與有榮焉。」
朝霞劃破天際,一片赤紅。
周圍已經有不少打坐完畢的修士出現,有的撫摸着法寶,有的看着面前接天壤地的黑潮,仿佛已經習慣,沒有言語,也沒有震驚。
「沒有決定性的戰鬥?」徐陽逸看了很久,沉聲道。
蘇藏鋒搖了搖頭:「我們行走在炸藥之上。」
「或許很久才會爆發,或許下一秒就會爆發,戰爭的契機,這種東西說不準。但一旦開始爆發,那就是積累了兩年的血戰轟炸整個都江堰之時。如果沒有準備,西南國門將被真武界一舉轟開。」
有點驚訝於對方對於戰爭的觀點,徐陽逸略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怎麼說?」
這幾年沉睡,對於外界的戰爭,他是完全不了解。
蘇藏鋒笑了笑,朝霞照上他的臉,年輕的面龐帶着百戰老兵的沉着,麻木的熱血,聲音平和:「地球需要援助的地方太多。只有一個國家憑藉自身的力量徹底打破真武界的桎梏,打破這種無聲封鎖,將他們完完全全拒之門外,才能馳援他國。最終打破戰爭的局面。以點破面。」
「他們拖得起,我們拖不起。這是人數的絕對優勢。」
「我們在這裏被拖住太多兵力……整整幾百萬啊……華夏總兵力的三分之一……一旦有任何大國被攻破,真武界火速降臨蘇杭一帶,平衡瞬間被打破,那麼……」
他抿了抿嘴,眼角微微抖動:「長江防線一破……整個華夏就被劃分成兩半……那時候……才真的完了……」
徐陽逸有些驚訝於對方對戰局的認識:「你想的很透徹。」
「不是我想的透徹。」蘇藏鋒站了起來,目光中仿佛有火光閃過:「這是每一個來到青城山——王朝和道統主戰場的修士都明白的事情。」
「每一天,我們都試圖找出這個引爆全面戰爭的契機,讓真武界不得不全面攻擊的機會。但是,戰局卻越來越陷入泥潭。真武界圍而不打,或者說……他們的攻擊力度完全沒有達到一個王朝該有的水平。他們一定在等……等着某一處的戰爭結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從另一方殺入華夏。」
說完,他忽然笑了:「別高看我,我只是個莽夫,這是真君每年一度的授課上說過的。我想不了這麼高深,」
徐陽逸瞭然。
他的目光看向山下,溫水煮青蛙麼……
一方在等待,一方在破局,和時間的賽跑,誰先找到終點,誰就通吃。
王朝和道統的決戰,規模絕非渤海之戰可比。無論是鋪墊,還是醞釀,都為了最後那一刻,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剎那芳華。
「當……當……」忽然,晨鐘敲動。就在這時,青城山頂忽然爆發出無窮白光,如同天女散花一樣從山頂噴發,如果在平時,這必定是難得一見的絢爛光景,然而此刻全山上下,方圓萬里不知道幾百萬人,無一人動容。
「這就是老君殿分發任務了。」蘇藏鋒的靈識在徐陽逸耳中響起:「每一道流光,都有一張任務玉牌。結束之後拿着玉牌去兌換資源……等等……這,這是……」
不只是他,這一片道觀前,剛才還在擦拭着自己法寶的修士,全部猛然抬起了頭,愕然看向天空。周圍道觀的其他「通緝犯」通通站起,微張着嘴,眼中卻射出一片精芒。
就在無窮白色光點中,一個金色光點格外醒目,而來的方向,正是這片道觀!
「指名任務?」一位女修驚訝地捂着嘴:「時隔兩年……竟然又有指名任務了?!」
「是給誰?」「哪個小隊?」「指名任務……獎勵無比豐厚,危險也極其巨大!只出現過一次,現在,現在居然……」
蘇藏鋒瞳孔倏然張大,他看到了……那片金色流光衝着他的身體衝來。他心中一片熱血沸騰!
指名任務……就算去死!他也會盡全力完成!
這是戰士的勳章,這是刻在骨子裏的歸屬感。
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火熱了起來,不少人仿佛要衝過去那樣,然而卻死死壓抑住這種衝動。眼睜睜地看着金光沖向蘇藏鋒,甚至對方已經張開雙臂,在金光中被吹動地鬚髮舞動,等待指名任務的降臨。
「刷」下一秒,一片寂靜。
金光準確地沒入徐陽逸的身體,蘇藏鋒如同一座木雕,好幾秒才機器一樣咔咔地轉過頭,眼中一片羨慕和不甘。
居然不是自己!
居然是旁邊這個新人!
無論是不是金色徽章,對於整個青城山難道不是新人?怎麼……怎麼就選擇了對方?
周圍的人仿佛突然被抓住了咽喉,過了數秒,忽然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哈……蘇隊長,看來是自作多情了啊。」「呵呵,蘇隊,你怎麼這麼確定是你呢?當場打臉啊。」「嘖嘖……沒看到金色徽記?當別人吃素的不成?」
徐陽逸無聲苦笑,朝着呆若木雞的蘇藏鋒拱了拱手,看來,自己過來果然還是瞞不過先祖的眼睛,他在渤海留下的枝葉不過是假象,如果非要比喻,那就是蛇留下的蛻。五年,戰況如此激烈,一直注視的人應該不多,真武界被攔在渤海之外沒這個條件,但是,徐方圓肯定知道。
也是,血脈相連,外加境界高強,沒發現才是奇怪。
他閉上眼睛,靈識沖向玉牌,上面立刻浮現了三句話。
陣斬「無面閻羅」陶青。
陣斬「無影劍」容郡主。
陣斬「血祖」瀾血老祖。
何謂陣斬?
就是當着千萬人的面擊殺對方,讓對方逃都無法逃,萬軍之前取其首級。
他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為什麼?
陣斬三金丹,不是做不到,想必這三人也是地球通緝榜上赫赫有名的金丹真人,只要不被三人同時圍攻,兩人他都有勝算。
但是,這樣必定暴露真身。而得知他沒死……元嬰必然出手,就如觀星者說的那樣。在元嬰自抑的情況下,金丹就是最強之劍。而他……太過鋒利了,鋒利到逼近元嬰的程度,這樣破壞平衡的劍,不應出現在戰場之上。
「不……」他目光霍然閃亮:「元嬰出手?」
他閉上眼睛,兩粒菩提子急速運轉。一個個可能在腦海中浮現,數分鐘後,終於出現了一條連通的線。
「真武界仰仗着人多,法寶先進,死死拖住青城山數百萬大軍。只要華夏敢撤,立刻攻破四川重慶,蒞臨長江。這就是人多的打法。」
「華夏目前被打開的國門,就是魔都和西南國門,他們拖住這裏,等待某一場戰爭結束,突襲蘇杭防線的機會。這是陽謀,華夏卻因為兵力不夠根本無法支援。」
但……這並不意味着不打!
地球想打,卻老虎吃天,無從下嘴。而且……他忽然明白了,青城山需要一個契機,沒錯……就像蘇藏鋒說的,需要一個掀起全面大戰,讓真武界不得不打的契機!
就像二戰的莫斯科戰役,勢如破竹,一路破,路路破。
兩年拉鋸戰,並未磨滅修士心中熱血。他們也在等……心中刀從未生鏽,只等出鞘。
他的靈識掃向青城山頂,元嬰出手……你……在等這一瞬間麼?
你有必定點燃導火\/索的把握?
沒有對話,相隔不知道多遠的兩人,卻好似心有靈犀。
他知道,他能想到。
他也知道,對方猜到他想到了。
「如果你有,本真人陣斬三金丹又有何妨!」他一聲長嘯,長身而起:「刑天小隊聽令。」
畫面有些古怪,一位築基初期,對着蘇藏鋒這個築基大圓滿的修士讓他聽令。
但是沒有人笑,就在徐陽逸起身的一剎那,他們仿佛看到了一個神靈的甦醒,身上殺氣竟然比他們加起來還濃郁!尤其是那種統御萬軍的氣勢,非真正率領過千軍萬馬不可有。
「是!」蘇藏鋒幾乎沒有考慮,他堂堂築基大圓滿的氣勢居然被完全壓制,立刻拱手道:「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