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看天色,謝遠頤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啊……」蔚蔚趕緊跟着站起來。謝天謝地……
「這個,可以送給我嗎?」謝遠頤拿起小青蛙和小螃蟹,客氣地問蔚蔚。
「……」
「我想送給我兒子。」謝遠頤解釋道。
「啊,哦,當然!只是折的不好,讓您見笑了。」蔚蔚囧。
「折得很好,謝謝。」
「不客氣。」蔚蔚連忙擺手。兩人一同走到門口,正打算跟着下樓送他出單元門,卻被謝遠頤婉拒了:「不要出來了,你回去吧。」
「呃?沒事,謝總,我送您。」這是基本禮節。
「不必了。」謝遠頤在門口站定:「謝謝你的招待,茶很好喝,也謝謝你的禮物。」他比比手裏的摺紙。
蔚蔚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笑容還沒收起來,頭頂上謝遠頤的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只是,你自己一個女孩子,住在這種老舊小區,要有安全意識。」
「……?」蔚蔚疑惑地看着謝遠頤。
謝遠頤淡淡道:「以後不要輕易讓人進屋。」
「……」蔚蔚一愣,遲疑了好一會兒,猶豫道:「謝總……」
「嗯?」
「剛才好像是您……」蔚蔚猶豫着措辭。
「我要求上來,你就讓我上來嗎?我是色狼怎麼辦?」
蔚蔚看着謝遠頤,內心崩潰了,他為什麼要用那麼嚴肅的語氣說自己是色狼?!
「但我知道你不是啊……」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謝遠頤挑起眉,反問。
葉蔚蔚脫口道:「您是羅總的學長,也是我們事務所合作方的……」
糟了,說錯話了!
蔚蔚說不下去了,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終於遲鈍地明白了謝遠頤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雖然謝遠頤的語氣淡淡的,能讓人感覺到其中的善意,但是拜託,他的眼神也很銳利,很銳利啊!他們有身高差,有身高差啊!被這種眼神俯視,就算她不明白謝遠頤在說什麼,她也會什麼也說不下去啊!說不下去啊!
果然!
謝遠頤看她一眼……好吧,是瞪她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
謝遠頤切斷車內的藍牙電話,順手撥了指示燈,緩緩降低車速變道切進北去的岔口。離開葉蔚蔚的住所沒有很久,就下起了雨,起初只是毛毛細雨,漸漸的,雨勢越來越大,車前的玻璃也已經需要雨刷器不停運動才能勉強維持可視。
交通開始堵塞,走走停停,行車越發緩慢,謝遠頤隨手打開收音機,裏面傳出男歌手有些沙啞的嗓音,是一個很年輕的歌手edmelove,他在林妍的車裏曾經聽過幾次,但真正記住這首歌,還是因為葉蔚蔚。前段時間,有次他去銀監會辦事,因為一個老同學現在在那裏當處長,倆人就順道一起吃個飯敘敘舊。去電梯間的時候,經過一間辦公室,聽到裏面有人在討論美劇插曲,說有首歌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忽然一個有點怯生生的女孩子聲音問:「是不是這首?」然後,就放了這首love開頭的旋律出來,立刻有人尖叫着問女孩子要歌曲的名字。他聽着說話的聲音耳熟,瞄了一眼,發現果然是蔚蔚。
他正想着要不要打聲招呼,就聽裏面有個女孩子疑惑地說:「不知道名字的歌?蔚蔚,這首歌叫……不知道名字的歌?」
然後,他聽到葉蔚蔚老老實實的招牌口氣:「不是,是我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你怎麼找到的?」對方的語氣很疑惑。
「朋友說好聽,傳給我的。」葉蔚蔚的語氣還是老老實實的。
「那你也不問一聲?」對方聽起來有點抓狂。
「忘了問了。葉蔚蔚隨口答道。
「……葉蔚蔚,你只有『吃』忘不了吧?」
葉蔚蔚當時怎麼回答的?
她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和對方說:「歌不知道名字照聽,飯忘了吃肚子會餓啊,姐姐。」
然後,辦公室里一陣桌椅碰動和人跑來跑去的聲音,就聽葉蔚蔚鄭重其事地說:「姐姐,留小的一條命給你問歌名去。」
後來,不知道葉蔚蔚給誰打了電話,片刻後,就聽她說道:「edmelove。」
謝遠頤還記得,和他一同聽壁腳的老同學一路笑到了餐廳。
那樣的葉蔚蔚和他見到的頗不相同。
一個時時如同驚弓之鳥,沉默、膽怯、緊張。一個卻伶俐俏皮,讓人哭笑不得。
大約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讓他對她產生了好奇,甚至,越界。
謝遠頤忍不住搖搖頭,不止越界,還莽撞。他竟然主動要求到一個單身女孩子住的地方坐坐,這其實是有些失禮的行為,他可能從5歲以後就沒有再做過這種事情了。謝遠頤想起葉蔚蔚故作鎮定地裝作開窗戶的樣子在陽台手忙腳亂收起小內褲,然後又若無其事回來問他要不要吃蘋果的無辜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從來沒見過這麼搞笑的女孩子!
因為在葉蔚蔚家逗留以及塞車的緣故,謝遠頤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他一打開門就聽到兒子謝念焉興奮的聲音:「爸爸!」
一個小小的身影朝着他撲過來。
謝遠頤一把抱起兒子,在他臉頰親了親,然後看着兒子花貓一樣的臉,忍不住皺着眉頭笑了:「你掉進染缸裏面了嗎?」
「我和小姨畫了水粉畫,剛才正在給陶罐上色。」謝念焉發現自己身上、手上全都是水粉,只好小心翼翼地舉着手,不想把父親身上的西裝弄髒。
謝遠頤捏捏兒子的臉,對走過來的秀美女子點點頭:「小妍,辛苦你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林妍一邊脫下身上的罩衫,一邊笑着走上前來,伸手打算接過孩子。
謝遠頤搖搖頭:「沒事,我抱就好。今天路上塞車得比較厲害。」
「吃飯了沒有?鍋里煲着燕窩呢,冰箱裏還有條鱸魚,我幫你烤一個檸檬鱸魚,再拌個萵筍如何?」林妍幫謝念焉把畫畫穿的罩衫脫下來,讓謝念焉可以舒服地靠進謝遠頤的懷裏。
「那麻煩你了。」謝遠頤抱着孩子和林妍走進客廳。
「那麼客氣!晚飯馬上就好。你可以先和念念一起看看他的大作,」林妍抿着嘴巧笑嫣然地捏捏謝念焉的臉蛋:「順便幫這隻小花貓洗洗臉。」
「小姨!我都是男子漢了,你別老捏我的臉行不行……」謝念焉皺着臉咕噥抱怨,惹得兩個大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林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已經是個男子漢啦,真是失敬,失敬。」
謝遠頤對林妍比個多謝的手勢,抱着兒子上二樓,他邊走邊同謝念焉說話:「你畫了什麼?」
「晚霞。」謝念焉攤攤手:「陶罐上我畫了人面魚,爸爸你知道人面魚嗎?是新石器時代半坡遺址里挖出來的一個陶盆上的圖案。」
「……你從哪兒知道這個鬼東西的?」謝遠頤皺眉。
「二叔帶我去博物館時候看到的。」
怪不得,原來老二回來了。
「你二叔回來了?」謝遠頤琢磨着最近是不是該回老宅一趟。
「是啊,還和姑姑打了一架。」
「哦?為什麼?」謝遠頤挑眉。
「我不知道,姑姑和二叔密室解決問題。」謝念焉故作老成地聳聳肩。
謝遠頤看着兒子小大人一樣的表情,疼愛地捏捏他的鼻子:「走,去看你的大作。」
進了房間,謝遠頤看到謝念焉畫的晚霞,對於畫中絢麗大膽的用色已經見怪不怪。謝念焉承襲了他母親林嫣的藝術細胞,小小年紀就已經展現出在繪畫方面的天分,為兒子授課的老師曾經熱烈地向謝遠頤建議,讓念焉專注於繪畫方面的發展,卻被他婉拒了,兒子雖然喜歡畫畫,但其他興趣也不少,孩子又小,完全沒有必要拔苗助長。
和兒子認真討論了一會兒他的大作,謝遠頤忽然想起一件事,從口袋中取出自葉蔚蔚那裏要來的小螃蟹遞給兒子:「送你的。」
謝念焉好奇地接過來:「這是……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