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經年 002 嫡親幾人

    「主子，大公子和惠小姐來看您和小小姐了。」

    躺在床上正無聊呆滯的徐玫聽到這個聲音，立即動了動她的小耳朵，努力想往說話之人看過去，奈何她的脖子還沒有什麼力氣，沒能成功。

    這個房間一直都太安靜了。

    雖然女主人從未走出過房間，金瓶奶娘和銀瓶丫鬟也絕大多數時間都在——

    金瓶奶娘的注意力落在她這個小嬰兒身上；銀瓶丫鬟多半時間都在替女主人慢悠悠卻用恆定的頻率打着扇子。而女主人，用靜靜的看書作為消遣，仿佛還打過棋譜，看過樂譜？

    總之，很安靜。

    一日交談也就幾句，以至於徐玫只能獲得極少的信息。

    此時，這份安靜終於要被打破，徐玫立即有些興奮。

    她記得這個說話的略微蒼老的聲音。就是她甦醒的頭一天了，眼睛還看不到什麼的時候。而這個老一點的女人，許久沒出現了。

    大公子和惠小姐……會是什麼身份呢？

    徐玫正琢磨着，就又聽那老女人道：「老奴趕回府上報喜，但太爺和姑爺都不在府上，日常是大爺在主持着。他忙於庶務不能前來，倒是大太太想要來，但卻被大爺拒絕了，只是派了葛大總管前來接您。大公子和惠小姐聽到消息很高興，吵着要來，大爺攔不住，便由着兩位小主子跟隨老奴一起過來了，此時正在安置梳洗，想來片刻就能來看主子您和小小姐了。」

    這一段話很長，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多。

    其中小小姐應該是指自己……但又是太爺又是姑爺又是大爺的，聽着有些擾，但徐玫很快理出了一個關係線來：大爺顯然與大太太是一對兒的，那麼自己母親就應該是和姑爺相關，也就是說多半是這家府上的女兒了。不然，這個老女人不會提到首先就提到姑爺……

    但既然是府上成過親的女兒……

    這位老媽媽自稱老奴，肯定是女主人的人了。那麼，她喊女主人的丈夫為「姑爺」，總有哪裏不太合適的感覺？

    而且，自己這個母親此時顯然不在府中……又是什麼原因呢？聽起來不太受待見啊。生孩子的時候，父親和丈夫居然都不在家……

    徐玫一邊琢磨，一邊支楞着耳朵繼續聽。哪知卻僅僅聽到女主人「嗯」的一聲，就沒有然後了。

    話真少。

    如此的漫不經心，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到了冷落。

    估摸着，她的母親應該是一個內心非常強大的女人。這樣很好，徐玫想。若是一個軟弱的只會哭的受氣包一樣的女人，她估計自己會腦袋大掉。

    老媽媽稟告完之後又出去了。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外面響起了不少人一起走過來的動靜聲。美麗的女主人放下手下書，施施然回到床上。銀瓶丫鬟適時替她安置好了軟和的雲紋緞面大迎枕，伺候着美麗的女主人靠舒服了，為其撘了一條薄薄的錦被。

    金瓶奶娘將徐玫抱起來，慢慢放到女主人的身邊。

    徐玫的眼睛裏就出現了一片水墨青，又看到了一截無比美麗的皓腕。原來，她的襁褓被放入了「母親」的臂彎里。

    徐玫恍然：這是要演慈愛溫柔的母親麼？

    她正想着，便聽見打起竹簾的聲音，大約三四人走了進來，在離床邊不遠的地方站定，應該在行禮，道：「兒子（女兒）給母親請安，母親辛苦了。」

    原來是她新身體的哥哥姐姐。聽起來年紀都不大，還是小孩子。

    這麼練下去，她今後的聽覺會不會遠超過常人？徐玫有了片刻的走神。

    美麗娘親向兩人招招手，道：「立前和惠兒來了。來，看看你們新添的妹妹。」

    聲音平緩，含着溫柔慈愛，顯然是比面對她時候真誠多了。

    徐玫察覺到有兩個小孩兒靠了過來，忙瞪大眼睛去瞧。很快，她的眼前就出現了兩張臉，竟然比她剛才想像中的還要小一些——

    一個小男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長的眉清目秀，眼睛裏有好奇和歡喜；一個小姑娘像是有五六歲，粉妝玉琢，是個小美人兒，只是小小年紀看着小嬰兒時就目露一些挑剔嫌棄，不如男孩子溫和。

    人和人之間大約是有緣分的吧。

    這兩個小孩子探出頭，徐玫黑漆漆的眼睛裏先看到的就是兩個大大的腦袋和有些太逼近的眉眼，立即就覺得，自己將來大約是不會喜歡這個惠兒姐姐的。

    顯然，小女孩惠兒也如是。

    她打量了小嬰兒幾眼之後就收回目光，略帶嫌棄地道：「妹妹怎麼這麼丑？我們家不要丑孩子！」

    徐玫心中咯噔一下。

    自己的「母親」肯定是極品美人。才來的兩位，「哥哥」和「姐姐」，容貌也都生的極好。但她這副小身體卻不是「母親」的血脈……難道她長得不好？

    女人家都是愛美的。

    長得不好，那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沮喪的事。

    徐玫正想着，卻又聽見小男孩道：「那裏丑了？我瞧着妹妹很漂亮的。當年大妹你像這麼大的時候，比小妹還皺巴呢。老人說了，才生下來的小寶寶都這樣，滿月就漂亮了。」

    「我怎麼丑了！我才不醜！」那小姑娘顯然十分不高興自己在哥哥眼中比不過新妹妹，又委屈又憤怒，道：「你欺負我！」

    「大妹，是我說錯話……」男孩子脾氣不錯，連忙去哄自己的妹妹。

    徐玫沒有在意這兄妹二人的小小爭吵，暗自反思道：自己怎麼將新生兒都皺巴這一點給忘了。又居然因為小孩子的一句話動搖心神，實在是太遜了。再一想，她的美麗娘親是要與她演母女的，若是二人容貌差距太明顯了，她長得太難看了，那豈非是明擺着的大紕漏？

    以她這位美麗母親的謹慎周全，想來不會忽略這一點的。

    想通了，她心思一松，笑了起來。

    「呀，母親，你看小妹笑了！」正在為自己失言道歉的小男孩正好捕捉到這個笑，立即驚訝萬分，向着母親報喜。

    美麗的母親聞言看了過來，眼神之中露出一些訝異，很快又恢復了淡漠平靜，微微笑道：「那是她看見你很開心。嗯，她今後就叫玫兒吧，徐玫。」

    「玫兒，是美玉的『玫』麼？」小男孩很歡喜，道：「真好聽。」

    「玫妹妹，玫妹妹，太難叫了，哪裏好聽。」小姑娘卻挑剔地道：「母親，您不如給她換個名字吧。」

    玫，難道不是再通「沒」？

    她的美麗母親怎麼會捨棄這個名字。

    徐玫對會有個與從前一模一樣的名字並未太意外。

    再後來，徐玫就知道了，在這個歷史書上尋不到的時空裏，普通人的壽命似乎要短一些，因而也發育得快一些。所以，實際上，小男孩徐立前此時才五歲，小姑娘徐惠才僅僅不過三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