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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把勝子丟在了國內待命。
勝子說:「顧姐,老闆說了,從現在起我就二十四小時的給您待命了。」
顧清夏堅決拒絕:「誰給你開工資,你去給誰待命去。」
勝子撓頭:「您看您現在,這麼大的肚子,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就說上次,您都進醫院了,也沒人能陪着。多淒涼啊!」
這形容詞用的,簡直要把顧清夏氣笑了。
「你老闆不在,我就什麼事都不會有。我現在好得不行。」她會進醫院還不是因為李盛臨走前乾的混蛋事。
勝子吧嗒吧嗒嘴,居然覺得他顧姐說的很有道理。他老闆吧還真是個愛整事兒的體質。就臨走告個別吧,能給顧姐差點弄的大出血。
哎不能細想,臉熱。
「可是吧可是啊可是哎」勝子也是左右為難,長吁短嘆。
「行,行。我要真有事,我就給你打電話行了吧?」顧清夏哄他。
得她這句話,勝子也算把心放下一半。他其實身負使命,除了照顧他顧姐之外,他還得看着他顧姐點。
「看着點讓她別嫁人就行。她要交男朋友嘎吱嘎吱嘎吱就隨她嘎吱嘎吱嘎吱你別多管嘎吱嘎吱嘎吱」
勝子一想起李盛電話里一邊磨牙一邊有氣無力的交代這話的語氣,就半身發麻。
可是這一次,就是勝子也沒法說什麼。畢竟跑路的是他老闆。而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女人的青春能有多長啊?讓顧姐守着空房乾等着?就是勝子想想也覺得有點不人道。更何況他顧姐怎麼看也不像是三貞九烈能為他老闆守身如玉的女人啊。
這兩個人啊,怎麼在一起,就這麼難呢?
勝子長吁短嘆。
除了身體容易感到疲勞之外,顧清夏其實覺得,李盛走了,她的生活頗是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想到這話要是告訴了李盛,一定會把他氣得半死,她就忍不住嘴角勾起。
她其實也並不是薄情的人,但是她決定了,除非李盛真身回到她跟前,否則的話,她就把這個傢伙掃進回憶里。
誰叫他丟下她跑了呢,活該。
清晨,她嘴角帶着笑,踩着舒服柔軟的平底鞋走出樓門。晨光中,素顏長裙,麗質天生。
但當她看到靠着她的車,仰頭望着天空發呆的男人之後,她的笑就收斂了起來。
「南思文。」她語氣淡淡的叫他。
辦完了喪事,南思文住進了新房子,卻夜夜難眠。他常常半夜驚醒,在靜謐黑暗的夜色中,感受着孑然一身的孤獨。
那種感覺折磨着他。
他是男人,不會流淚,不該軟弱。但他真的希望能有個人在他身邊,陪伴他。
這天,他大約是凌晨四點便醒來了,再也無法入睡。他翻身坐起,坐在床邊發呆。當他的目光掃過床頭的手機時,他忽然想起來。那一天他的娘死去的那一天顧清夏曾經給他打過電話。
顧清夏給他打電話?
他仿佛突然驚醒一般
離顧清夏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月。而那之後,她甚至再未打過一個電話。不管她當時打電話的動機為何,目的為何。都意味着,在那個時間點之後,她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南思文不知道現在再來找顧清夏追問那一通電話,是否還有意義。或者他心裏其實也明白,這些都是藉口,他就是想見見她。
在這世上,除了他娘之外,只有顧清夏是另外一個與他最親密的女人。
他曾緊緊的抱着她赤/裸的身體,深深的進入過她。他曾將屬於他的東西留在過她的身體裏,孕育成生命。
雖然兩次,都無果。
但顧清夏,卻是他這輩子唯一睡過的女人。
男人和女人身體之間的聯繫,是親密又奇妙的。
當南思文被孤獨感折磨的時候,他非常,想見到顧清夏。
他靠着她的車頭等了很久,一直看着天空發呆。直到,被顧清夏喚回神。
「小夏。」他看向她。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跟她說,可他只叫了一聲「小夏」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顧清夏站在他面前,在晨光中,在微風中,她的裙角微微拂動。她沒有化妝,面孔素淨,看起來仿佛一塵不染。她肩膀單薄,灰粉色的絲綢連衣裙襯得她的膚色特別柔和。墨藍色的紗帶在胸下勒緊,使她的胸脯看起來從前更豐盈。紗帶之下,裙擺放開,在微風中雖然拂動着,依然可以看出高高隆起的腹部。
南思文如遭雷擊。
他有一個夢,一直都在做這個夢。
在夢裏,顧清夏做了他的媳婦,生了他的娃。這個夢最美妙之處便在於,她不是被強迫的。沒有眼淚,沒有不甘,她是帶着甜美的笑,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媳婦,生他的娃的。
很多次,他都被顧清夏以無情的現實打擊。她用語言,用行動,甚至用她冰冷的目光劃出她和他之間的天塹鴻溝,讓他知道他和她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艱難。
但,只要她一天沒嫁人,一天沒做別人的媳婦,生別人的娃。哪怕她有着不止一個男人,南思文都無法擺脫這個夢。
明明是美夢,卻如同跗骨之蛆。
就是因為,那夢太美。
終於,到了今天,殘酷的現實無情的將那美夢粉碎。
「你」南思文艱難的說道,「你有身子了?」他不知不覺,忘記了說普通話,又用上了家鄉土語。
顧清夏看着這個從大山里走出來的男人,她慢慢的揚起了她的笑容。
「嗯我就要做媽媽了。」
她的笑容讓南思文暈眩。在他的記憶中,顧清夏從來是高傲冰冷的,渾身散發着凌厲如刀的氣息,男人在她面前,都會下意識的退讓三分。
她這樣的笑他從沒見過。
眉間沒有冰冷陰鬱,反像是有陽光灑落,明媚一片。她在說道「媽媽」兩個字的時候,目光溫柔如水,充滿了因孩子的到來而產生的幸福感。
南思文清晰的感受到,她是發自內心的心甘情願的要為一個男人生孩子。
他不懂得這世間,有些女人是可以為自己活。他只見過像他娘那樣的女人,前半輩子為男人活,後半輩子為兒子活。他以為顧清夏也必得為某個男人而活。他不懂她的明媚、溫柔和幸福,都是因為她即將擁有隻屬於她自己的孩子。
南思文只感到夢碎之後的無力。他和她之間,因為身體而建立的親密而奇妙的聯繫,被顧清夏的明媚普照得灰飛煙滅。
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站在他身前,她卻離他如此之遠。
他使勁的握緊拳,才逼迫着自己說:「恭喜你。」
「謝謝。」顧清夏含笑回答。「麻煩你,讓一下。」
南思文走到另一邊,讓出了車的位置。
然而就在顧清夏即將走到車門前時,他忽然衝動的叫住了她:「小夏。」
顧清夏的腳步微頓,卻沒有停下。
「我娘,死了。」南思文艱難的說。「她過馬路,被車撞死了。」一如你詛咒的那樣。
顧清夏的腳步終於停住。
南思文望着她的背影。他喉頭有些哽,又有些干。
他渴望她能回頭,看他一眼。他甚至不奢望她能溫言安慰。他只希望她能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哪怕只一眼。讓他能看到她眼裏,對他有同情,有憐憫,或者有原諒。
可顧清夏沒有回頭。她只是輕輕的側頭,留給他一個尖尖下巴的側剪影。她沒有說任何的話。
沒有同情,也沒有報復。沒有憐憫,也沒有快意。沒有原諒,也沒有放逐。
她只是靜默了幾秒,而後上了自己的車,「砰」的關上了車門離去。
對這個女人來說,他和他的娘,只是路人。
她不願意為他們付出任何的喜怒哀樂。甚至連怨憎,都已經隨着時間和生命的消逝一同湮滅。。
南思文感到視線模糊。他仰頭看了很久的天,才離去。
張全在工地上接到了南思文的電話,傍晚南思文開車來接他。
張全看直了眼。他知道文子不做吊車司機肯定是有了更好的出路。可是他們都問過幾次,卻只得到了含糊的回答。
他真沒想到不到半年,文子就開上了這麼好的車!看起來真的是發財了。
「這車是你的啊?」張全上了車,就東摸摸西摸摸,高檔車就是不一樣,內飾這麼精緻。
「不是。」南思文把手伸出車外彈彈煙灰,「公司給配的車。我還沒買車呢。」
南思文帶張全去了他住的地方。張全更是看直了眼。他啥時候也沒見過這麼好的房子!
他完全沒有「進屋脫鞋「的意識,穿着鞋子就踩進了實木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留下了一串鞋印。他覺得文子真的是發財了。他得好好的跟文子說說,看他能不能帶他一起發財。
南思文叫了餐廳的外賣。在飯菜到來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喝酒。他其實連飯也沒怎麼吃,一直在喝酒。
張全看出來他心情低落,一時也沒好開口詢問關於如何發財的事。到後來,南思文就喝高了,醉得厲害。
張全認識南思文這麼多年了,頭一次看見南思文這樣嚎啕大哭。
他哭得傷心至極。
但他就是醉了,也沒說他為什麼傷心。他的嘴巴從來都是這麼嚴。
張全想着他的娘才去離了世,也不由得為他難過。
最後南思文躺倒在地上,還吐了自己一身。張全只好把他扶到屋裏,幫他脫下髒衣服讓他躺下。
從前天氣熱的時候,漢子們在一起,經常光膀子,打赤膊。他們都看見過對方的身體。
但張全頭一次看見南思文身上駭人的傷痕。
他非常確定,在南思文離開大院的時候,身上都還沒有這些傷疤。他的酒忽然醒了。開始思考到底什麼工作能在短短的時間掙到這麼多的錢,讓文子變得跟他們不再一樣。
他想了很久,越想越怕。
直到第二天離開,張全都沒有再提讓南思文帶他發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