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李彝殷接受大周冊封的西平郡王、夏綏節度使,算是大周之臣,但天下誰都知道,他在遼國和大周之間左右逢源,首鼠兩端,試圖壯大。
一接到天德軍的通知,現在居然派了長子李光睿親自出迎,翰特頓時感覺到請援的希望,心中非常高興。遼軍軍官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千夫長,長得粗矮壯實,名叫兀里,這都開春了還戴着臉側垂着兩條狼尾巴的狗皮帽。他顯然是認識李光睿的,一見面就上前嘰嘰呱呱地打招呼說着什麼,翰特發現自己竟然一句也聽不懂。
「哈哈……青塘來的貴客,我們一定會成為最友好的兄弟,請接受我最誠摯的問候和祝福!」李光睿年約二三十歲,他帶着幾名隨從走了過來,在馬前數步之外以手按胸躬身行禮。
說的卻是漢話,這些翰特倒是聽懂了,立即一躍下馬,按胸躬身還禮,大聲回道:「多謝李衙內!我們青塘人感受到了你的誠意,一定會獻上最有價值的回報!」
「不必客氣!請隨我進城!翰特兄弟是初次來夏州吧?不知有何見教?」李光睿客氣地打着招呼,試着引入話題。
「見教不敢當!我們青塘羌人遇上了危難,想必李衙內去年就聽說了吧?」翰特可也不傻,沒有先露出底牌,因為請人出兵側應是要講條件的。
「哈!正是!據說周軍二月底時已從蘭州出兵,渡過麗門水,進屯湟水邈川城下,翰特現在才來我們夏州,是不是有些晚了呢?」李光睿試探着問道。
「不晚!我是為解救夏州而來,想必李衙內也知道,周軍一旦西取青海、南得淮南之地,那可就騰出手來了,到時無論是擊遼,還是進駐夏州,都無後顧之憂。若如此,李衙內將何去何從?」翰特從容地說出了折逋葛支教他的一番話,試圖先讓對方感受到危機。
「呵呵……翰特兄弟危言聳聽了吧?」李光睿乾笑一聲,心中卻很認同翰特之言,不過暫時卻不好多說,待對方說出目的和誠意再詳談不遲。引着翰特和兀里進城,到州衙驛館安排了居所,李光睿便帶着隨從一路回州衙斜對門不遠處的西平王府。
夏州城原本是五胡時代大夏赫連勃勃所築建的統萬城,城牆高大壯觀,時隔數百年仍保留完好,但城內佈局卻是有點亂,顯得低矮破舊房屋宅院也都是黃土劣築,整個城內基本是土黃和灰褐的顏色,偶爾看到一些白色幡旗隨風飄揚着,那是党項人崇尚的色調。
所謂的西平王府也同樣如此,不過卻是坐落在高高的台基上,因為據說這兒曾是赫連勃勃的宮殿遺址,只是因戰亂和自然風化,台基十不存一,殘破得厲害,所以現在的王府也只是一個大宅院。
李光睿走過前庭,到中庭大院東廂佛堂上,只有幾名家奴在,不見父親的身影,不由有些驚訝。李彝殷信佛,日常除了打理治下四州八部的軍政事務,大多數時候都呆在佛堂頌經禮佛。
「郎君剛走留下話來,讓衙內回來直接去後宅書房。」一名奴僕躬身施道。
李光睿只好又轉回後堂書房,推開門一看,父親正面帶微笑,手捻着一串佛珠盤膝坐在矮几後,見他進來抬手指了指旁邊鋪地氈毯上一隻鋪團。
「孩兒見過父親!如今大周南征西討,先是攻取會寧、涼州,如今又打河湟,若拿下了青海再調過頭來攻我夏綏之地,那該如何是好?」李光睿以左手按胸躬身一禮,在旁坐下便迫不急待地開口道。
「不然!朝庭攻取河湟主要是為了戰馬,倒未必會攻打夏綏之地,這不用擔心。據說天德軍又派人南下,所為何事?」說起遼國,李彝殷語氣嚴厲起來。
「青塘吐蕃派出的使者並不是一路,也有人去了遼國西京大同府,天德軍的兀里南來,是想看看我們作何打算,好預以策應幫助。」
「哼!遼人豈有這等好心,他們一旦南下,再想打發走就不那麼容易了,那我們周旋於遼國與大周之間的優勢全無,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如此。而青海之地也離我們太遠,圍魏救趙麼?策應他們有什麼好處?延州和朔方兩鎮,兵力並不空虛,這不是一個好時機。」
「父親!若等周軍攻取青海,獲得了足夠的戰馬,組建更多的馬軍,那我們更沒機會了,請父親三思啊!」李光睿着急起來,他是傾向於策應青塘吐蕃的。
「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甘州回鶻實力可比我們強太多,周軍平折逋嘉施時,他們都沒什麼動作,我們為什麼要強自出頭?」李彝殷目光銳利地看着兒子,心中不免有點失望,他還太年輕,遇事沉不住氣,這可不是一方強者應有的心理素質。
「父親!那我們就眼睜睜地再錯過一次機會麼?」李光睿很是不甘地說。
「你認為這是機會?廣順三年的會寧之戰,你是領兵出戰的,結果如何?你保住野辭氏的牧場了嗎?」李彝殷很不高興地責問,但又怕傷了兒子積極的心思,臉色緩和下來,又安慰道:「等着吧!大周與遼國將來必有一戰,我們只須看着,把握合適的時機。」
「那……孩兒該如何回復天德軍的兀里和青塘使者?」李光睿低下頭,心中滿是沮喪。
「天德軍的兀里必須打發走,不能叫延州、朔方等地來的商人們看到。至於青塘使者倒是不急,看遼國有何動作再作計較。」李彝殷想着,遼國就算重視青塘使者,也未必會出兵。
因為郭榮即位後,經營河北邊防數年,現在打草谷不像當年那麼容易了。河東的話,那是北漢劉均的地盤,遼國又需要這顆契子契入中原,使大周不能統一天下。現在淮南戰事正酣,而河北居然平靜無事,遼國必然不會甘心觀望,所以這麼看的話,遼國也可能會有所動作。
但即算如此,自己的機會仍是不大,党項八部人丁不過十幾萬,大徵召的話,勉強能徵調三四萬兵力,像朔方這樣以馬軍稱雄的強藩都很難對付,實在不值得做出頭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