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明年開春戰事相關的準備工作還有很多,首先是鄉兵再徵募五千人,以便戰後分調河湟,本來是件容易的事,但翟從恩不同意,章鉞也不管他,自行上湊東京,事務照常進行。
然後是戰兵換裝,會州廣鄉軍城打造的新式武器已供給了鎮遠軍七千馬步,正在調運往蘭州,給宣崇文從涼州帶出來的五千兵完成換裝,明年開春才輪到彰義軍三個旅,這可是很急迫了。
政績考核匯報衙參完畢,章鉞便打發李多金回去,催促會寧軍械製備所的管事許平仲、索可大增調人手,分為日夜兩班,加緊打造新裝備。
鑑於帥府事務繁多,章鉞很想對府衙官吏改制重組,但封乾厚考慮到朝中可能不認可,便加以反對,主動辭去了兼領的支度使一職。
章鉞只得作罷,改以卞極出任節度行軍司馬,並組建訓練彰義軍斥候營,與高長海、商華慶輪值教導營;牛從緒遷為支度使;柳文昌遷節度推官;周德鄰升任節度衙推。
一應公事交待了,章鉞終於可以回後宅了,沈雪蓮和葛婉秋正坐在堂上翻看着幾本發黃的線裝本書籍,見章鉞回來便迎上前,接過他脫下的外袍,皺眉道:「我讓親兵請了郎中來,正在偏廳等着,過去看看吧!」
「不用了!地龍燒得這麼熱,門窗別關太嚴實,打開來通風一些。」章鉞身體一向還算好,小小風寒他直接無視。
不過這時代的人免疫力低,感風寒就是大事了,為此一病嗚呼者多了去,所以沈雪蓮卻是很着急,拉着章鉞衣袖道:「你這是諱疾忌醫麼?既然生病怎能不讓郎中看……」
「好吧好吧……」章鉞無奈地笑笑,隨沈雪蓮轉到偏廳,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桌案後用茶,身後站着一名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娘,正提着藥箱,與在旁陪侍的婢女小聲說着什麼。
「見過章使君!老朽是城東康泰醫館的主診郎中,人稱梁妙手!」老頭連忙起身見禮,也不知什麼年紀了,倒是步態穩健,說話聲音洪亮,吐字也清晰。
「不必客氣!請坐吧!」章鉞揮揮手,上前到桌案後坐下,笑着問道:「康泰醫館很有名麼?敢問梁郎中表字?可是出身涇州大族梁氏?」
「豈敢勞使君表字相稱,老朽賤名梁著!使君貴人多事,不知康泰醫館也是常情,不過老朽是河東人,早年四處行醫,乾估年間來到涇州治好了史大帥的病,他出資給老朽開設了醫館,後來便一直在這兒,與涇州梁氏沒什麼關係。」
梁著捋須微笑,招手讓身後小娘遞上藥箱,那小娘卻笑嘻嘻上前自行打開小箱子,取出一隻小枕放在桌案上,脆聲笑道:「章使君請吧!」
「這是梁郎中的徒兒麼?倒是聰明活潑,俏麗可人!」章鉞會意,伸出手放在小枕上。
「呵呵……是老朽孫女,年紀不小了,一點也不知禮數。」梁著瞪了小娘一眼,伸出手給章鉞診脈,一會兒又換左手,良久笑道:「倒沒什麼其他病情,使君稍等,風寒用藥老朽都帶來了,待稱量配好煎服即可。」
隨侍的婢女忙端來筆墨,梁著書好了藥方,他那小孫女便取了小稱,從藥箱中取出一包包的草藥稱過,配了兩紙包交給婢女。沈雪蓮正在旁陪着,便接過來看了看,帶婢女下去煎藥了。
「梁郎中能治刀槍箭傷嗎?我軍中缺少醫治手段高明的醫官,不知可願出任?」州衙是有醫學博士的,但看病和治傷能力一般,之前從征醫治傷兵,很多重傷的士兵都沒治好。
「這……老朽年紀大了,隨軍怕是不便,不過使君有所求,可從醫館調幾個臨床經驗豐富的學徒,戰場治療傷兵不在話下。」梁著頗有信心地說。
「那好!醫匠多多益善,明天就可以讓他們來府衙報到履職。」章鉞大喜,想了想又道:「你的醫館規模大嗎,學徒有多少人?」
「我們醫館佔地有五畝,涇州城內大醫館之一,有十幾個學徒,你上任一年多了,連這個都不知道呀!」那小娘稱好了藥,這時在旁插話。
「咳咳……貴人跟前休要無禮!」老頭頓時直皺眉,起身抱拳道:「那老朽便告辭了,明天便派人過來。」
送走梁著爺孫倆,章鉞回臥房剛躺下,沈雪蓮便端着托盤進來放在一旁小几上,端起青花瓷小碗,手拿湯匙輕輕攪拌,頓時碗內烏色藥湯散發出刺鼻的草藥味道。
「先放着吧!等冷會兒再喝!搞得像生了大病一樣,煞有介事的……」章鉞苦笑着坐起來,想起沈念般,便笑着安慰道:「你父親雖然散官很高,左神武大將軍了,但他若任涼州刺史,或者副帥,六穀部坐大對他沒什麼好處,你要懂得這個道理。但他現在蘭州,若調到外地駐防,可以舉薦他出任知州。」
「我又沒抱怨什麼,說這些作甚?」沈雪蓮嘴上這麼說,但心裏還是很高興,放下藥湯小碗,在榻前坐下微笑道:「你在會州那樣安置蕃人,六穀部以後怕也是要遣散吧?說起來我家祖上也是敦煌沈氏的出身,父親和二叔倒有歸化的意向,只是兄長不太樂意。」
她兄長就是沈伽藍,這傢伙頗有勇力,騎射的本事還不錯,就是有點桀驁不馴,不太服管束。目前回了陽妃谷,似乎侯章也沒用他出任軍職。
章鉞哼了一聲道:「杜悉密做到副團主了,沈金剛做了押衙都頭,可以調去斥候營,這兩人紀律服從性都不錯。改天派人帶個信去涼州,讓你兄長過來聽用。」
「還是算了吧!先別叫他過來!對了……有東京帶來的家書拿給你看,昨晚你那樣急的,害得我都忘了。」沈雪蓮想着,自家兄長那性子,若在章鉞身邊,恐怕與卞極合不來,起矛盾的話會影響到她自己。而她隨軍與章鉞一起回來的,葛婉秋倒是在家,但她收了信也沒看,只是與沈雪蓮說了一聲。
沈雪蓮起身出去,很快捧了一盒信件回房間,當着章鉞面前打開,取出兩三卷白絹遞上前。章鉞接過來一一細看了一遍,不由笑了起來,又遺憾地喟然嘆道:「瓊娘生了個兒子,可惜這次又沒在家!嗯……取什麼名呢?」
「也真是的!要不過完除夕我回去幫忙照顧家裏吧,讓婉秋留下服侍你,我在這兒她老是故意躲着,反倒讓我難為情。」沈雪蓮笑着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