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巡撫衙門。
在楊震回來後,劉應箕就一改之前的悠閒心態,總是不自覺地去琢磨着此人回來會做些什麼。為此,他派了人暗中跟隨楊震他們,不過因為對方實在難纏,直到過了幾日,才真正盯上哨,而且還傳來了一個讓他更加不安,卻又充滿了疑惑的消息——楊震竟與李常不斷接觸。
「他們究竟會在打什麼主意?」在聽了他的話後,郭榮便一臉疑惑,此時更忍不住問出聲來。
劉應箕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若我能猜到他們的心思,也不會找你來一起參詳了。我總覺着這次楊震回來後顯得比以往要更難測了,他不找我,反叫我更感不安。」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先下手為強,直接就把他給……」郭榮把手放到咽喉上輕輕比劃了一下。
「要是他這麼容易對付,我們之前就已把他除去了,又哪來現在如此煩惱。而且,如今他還是欽差身份,若真在我大同城裏出了事,你道朝廷會不追究嗎?」劉應箕沒好氣地看了自己這個下屬一眼。
「是屬下思慮不周,那大人的意思是?」郭榮趕緊認錯道。
「此人着實難纏,但好在那李常卻不是個難纏的主兒,本官打算從他身上入手。不過,本官身份太過招搖,這麼去找他有所不拖,所以想讓你跑這一趟。」劉應箕這才道出自己找郭榮前來的真實用意。
「下官明白,我這就去找他問個明白,看他與楊震私下裏到底了些什麼。」郭榮趕緊頭答應。
「去吧,注意自己的態度,那李常雖然只是個鹽商,可畢竟身後卻有偌大的李家撐腰,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是!」郭榮一拱手,便大踏步地離去了。在其走後,劉應箕的面色也沒有太大的改善,他心裏不安的感覺是越發的濃重了,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楊震真和李家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那對自己可就太不利了:「希望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他們間本就有極深的成見與矛盾,應該還是對立的吧。」
郭榮是個急性子,再加上這又是巡撫大人吩咐下來的差事,他自然不會多作拖延,在離開巡撫衙門後,便徑自朝着李常的府邸而來。
在來到那處還算熟悉的高大建築跟前時,他便瞧見李府的馬車穩穩地停在那兒,隨後就見李常自大門處走了出來,看這樣子是要出門去了。
抬頭看看這有些陰沉的天色,以及估算了下現在這個快到黃昏的時間,對方的這一舉動叫郭榮很有些奇怪,便催馬上前,在李常鑽進馬車前,提早一步上去道:「李員外這是去哪兒啊?」
聽到背後有人招呼,李常很自然地回頭看去,一見是郭榮,他的身子就不禁抖了一下,臉上更閃過一絲驚慌來。不過很快地,又被他掩蓋了過去,只是勉強一笑道:「原來是郭總兵哪,人應朋友所請要去赴個晚宴,這時候不早了,這就得出發。」
「是嗎?卻是哪個朋友請的李員外哪?本官是否認得?」他神色間的變化自然逃不過郭榮的雙眼,心裏生了疑惑,這問話的語氣可就不那麼善了。
如此一來,李常的神色就更顯得有些緊張了,只見他遲疑了一下後,才道:「只是生意上的朋友,也不是大同本地人,大人想必是不認得的。」
「哦?本官倒是很有興趣去見見你這位朋友哪,不知李員外可願意引薦哪?」郭榮又問了一句。
這下,李常的面色就變得更難看了些,只見他支吾了半天,竟有些不出話來。郭榮見他這模樣,如何還不明白,若真是生意場上的朋友,對方是巴不得能將自己請去的,那樣勢必能讓別人刮目相看。而現在,既然他如此為難,顯然要去見一些特殊的人了。
在猜到這一後,郭榮便是一笑:「本官只是笑而已,李員外不必如此緊張。我還有別的事要做,就此別過。」着率人就從李府門前緩緩走了過去。
直到目送這一行人走過前方的拐角,李常的神色才略略鬆弛下來,一面鑽進車裏,一面道:「去吧。」
那車轅上的車夫答應一聲,一甩鞭子,馬車就慢慢開動起來。
不過他們並未覺察到,在轉過拐角後,郭榮已停了下來,在看到李常出發後,他便給身旁的兩名精幹手下打了個眼色:「盯緊了他的去向,查出他去和什麼人見面。」
「是!」兩名手下忙一抱拳,隨即拔腿就跟了上去。
初更之後,一個叫劉應箕更感不安的消息就被郭榮帶了回來:「你是李常今日又偷偷去見了楊震?」
「正是。」郭榮一臉正色地道:「而且他還不肯直,顯然這一次見面大有問題。大人,我們是不是需要有所措施?」
「這個,暫時先不急,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玩些什麼把戲。」
「可是大人……」
「楊震不好對付,李常也是一般。李家即便是我這個巡撫也未必能輕易得罪得起,還是先看看在吧。」劉應箕擺了擺手道。
見他主意已定,郭榮也不敢再勸,只得答應一聲是。劉應箕見他有些不甘,便笑道:「郭總兵哪,我們這可不是在沙場上,其實就是尋常作戰,也不能逞一時之氣不是嗎?穩紮穩打才能克敵制勝,冒險行事固然痛快,但終究有後患哪。」
「大人教訓得是,是下官太過心急了。」郭榮趕緊叉手行禮道。
「無妨,你也是出於對本官的一片關懷之心嘛。對了,雖然咱們暫時不好動他們,但卻可以派人監視住他們,一旦他們再有行動,也好有所準備,這事還是交給你來處置,你可莫要讓我失望哪。」着,劉應箕似是安慰又似是鼓勵地一拍郭榮的肩膀。
郭榮趕緊答應一聲:「下官一定把事情辦好。」
與此同時,在楊震所在的客棧房間裏,幾名兄弟正自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半晌後,夏凱才皺眉道:「大人,這會不會是他們的一個陷阱陰謀,假借讓你去見鍾大人,其實卻是要對你不利?」
「是啊,我也覺着這大有可能,不然之前鍾大人一直被軟禁着,什麼人都不能見,怎麼現在他們又發好心了?」蔡鷹揚也附和道。
見兩人如此關心自己的安危,楊震心裏還是很感動的,只是他們的想法他卻不能認同:「你們也太多慮了些,他們還不至於冒這樣的險。而且要是他們真想對我下手的話,完全不必如此麻煩,只需要派人來這兒殺我便可,何必把我騙去欽差行轅那兒呢?」
「這個……」兩人一聽他這分析,倒也覺着在理,一時還真不好阻攔了。
「而且,你們別忘了,我們還握着最要命的證據呢,他們可沒那膽子殺我,不然只怕整個李家都得給我陪葬,諒他們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楊震冷笑着道。
「那大人,你他們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難道真是想和大人修好,所以便又做起好人來了?」夏凱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可能性也不太大。我估算着,他們這是另有打算,而主意應該是打在鍾大人的身上。」
「大人的意思是?」夏凱已隱隱想到了什麼。
楊震看了他一眼,也頭道:「應該是這樣了,他們想借鍾大人的口勸我收手,這也是他們手上最大的一注籌碼了吧。」
「那大人會怎麼做?」夏凱一聽果然會是這樣,心裏又有些不安了。他們歷經太多磨難才掌握如今的主動,若是楊震因為鍾裕的勸而改變主意,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不過楊震隨後的回答卻讓他放下心來:「我們錦衣衛辦事什麼時候能被外人左右了?他鍾裕雖然是欽差,但現在卻只是個階下囚,我又何必買他這個帳呢?那些世家中人也太瞧我楊震了。」
夏凱也不禁頭道:「大人的是,現在山西的局面也只有靠你了,鍾大人自身難保,自然不能再什麼是什麼。」
「既然如此,那二哥你既然打定了這個主意,為什麼卻還要去見他呢?不見不就成了?這還少冒次險呢?」蔡鷹揚又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
「我去見他當然有我的用意,而且我去那兒也不光是為了見鍾大人,更為了見見其他兄弟。你們不覺着我們現在可用之人實在太少了些嗎?若是能把被他們軟禁起來的其他兄弟給弄出來,我們的成算也就更大了。」楊震如是道。
兩人這才理解地下頭去,覺着還是自家大人想得周全。其實他們並不知道,楊震還有另一個目的沒有出來,他還想親耳聽聽鍾裕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之前他沒能照原定計劃行事,楊震覺着他又苦衷還能忍受。可若這回他真箇幫那些人話的話,楊震便會把他也列入到對手的名單里去。實在的,楊震心裏也不希望這事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