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光年,五月初三。
在這臨近初八的日子裏,懷南府與殷家都在張羅着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以迎接即將來臨的喜事。
隨着日子越近,去往殷家的人也越是多。只要是以前與殷父帶點故的,以及鄉鄰四舍離的近的,不管是關係親疏,幾乎都來摻和一腳。
這日一大早,商戶薛家老爺已是第三次領着妻女過來與殷父扯閒話,除了道賀,說的幾乎都是些攀關係的話。
不過薛母卻是一臉的不耐煩,似是很不願意過來拉低自己的身份。
薛家閨女只是低着頭,溫順的很。
薛老爺四處望了望。「咦?殷大人,怎的總是不見殷家小姐?」前兩次過來時,殷離嬌都已出去,這次他刻意挑了個早些的時辰過來。
殷父雖心知肚明對方是打着什麼心思,卻不大喜歡打人臉,微微一笑。「阿離是個喜歡賴床的,不過這會也該起了。」
薛老爺聞言哈哈一笑。「殷家小姐是個真性情的,與我家阿茱定是可以玩到一塊去。要不是我總的不讓她出門,她們也定是一起玩到大。咱們兩家也是多年的老鄰居,不比與申家的時間短。」
說來也奇怪,他們住的這一片,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也有不少戶人家,除了商戶就是些不大不小的官戶。有多戶家主娶的還不止一兩個。可偏偏在他們這一代,愣是沒有一戶生出兒子的。於是乎在這一片與殷離嬌前後差個幾歲的,都是些姑娘,而且人丁還很單薄。就拿殷、申、薛三家來說,殷家就殷離嬌一個,申家有申婭妍與申婭姝兩個,薛家也就阿茱一個。其他的人家都差不多這個情況,沒有例外。
這時,穿戴梳洗好的殷離嬌與一大早就窩在她閨房的申婭妍一道走出來。
自打前些日子她與陸奕一道玩了一天,又被陸洵的人擄過去在桃苑呆了一晚後,殷父大發雷霆,以為她是私自在外面過夜,天曉得是幹些什麼。總之,在此之後,他不允許她再在婚前亂跑,還讓申婭妍幫忙看着她。
申婭妍是個守規矩的,為她好,自是將她看的非常嚴,每天就只能在殷申兩家走動。索性她也沒了玩的興致,那婚前恐懼症已是越發的重,所以倒也老實。
「爹!」她一臉笑容的走到殷父的身旁。
殷父點了下頭。「去把早飯給吃了吧!」
「我去婭妍那邊吃,我們家好吵,越來越吵。」忙裏忙外的人不說,還有各種閒的蛋疼的人過來扯東扯西,怪煩人的。
薛母是個精明的,輕而易舉便知殷離嬌指的是什麼。她張了張嘴,在薛老爺的瞪視下冷哼一聲,終是沒有說些什麼。
「來來來……」薛老爺拉過自家閨女。「讓阿茱也與殷家小姐、申家大小姐一道處處,都是差不多大的姑娘,拉近關係,將來也好互相照應着。」
阿茱似乎忘了她是怎麼與薛母一道嘲笑殷離嬌的,只是極其溫婉的笑着點了點頭。「阿離,你們可是要去申家?」
殷離嬌眨了眨眼,不得不說這丫頭確實是個能屈能伸的聰明人,不像申婭姝那般固執。只是這與她何干?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反正從兩年前她來到這個世界並鬧出一場悍女笑話後,就只有申婭妍與她關係好,其他鄉鄰四舍的姑娘們總是聚眾一道笑話她。雖然眼前這位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與她並沒有起過多少衝突。但自打上次之後,她已將對方拉入交友黑名單。
她想了想,笑呵呵的背起申婭妍就快步跑開。「是啊!你若是想要一起,只管跟來便是。」
阿茱微愣,早知殷離嬌力氣大,但今日見其背着一個人還能跑的這般快,還是大大的吃驚。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是震驚不已。
這哪裏像是個姑娘?
薛老爺率先回神,推了阿茱一下。「還愣着做什麼,趕緊去啊!」
阿茱回神。「哦!」
只是她向來嬌滴滴的,就算是跑也是婀娜蓮步,慢吞吞的。薛老爺看的直心焦。
殷父無奈嘆氣,心知自家閨女是不想與不相干的人玩到一起的。
待到阿茱氣喘吁吁的跑到衙門門口,正要進去穿過衙門從捷徑去往申府時,被衙差給攔住。「姑娘所為何事?」
「我去申府找阿離姑娘。」
「既然是去申府,那請走前門。」
阿茱蹙眉。「為何?」
「若每個人去申府都走衙門,那衙門豈不是亂成一團,這裏不是大路,姑娘請回。」
阿茱不悅。「是阿離姑娘讓我找她的,就不能看她的面子讓我過去?」繞一大彎去申府大門,那豈不是找罪受?
「姑娘請回!」
阿茱咬唇,心知定是殷離嬌故意刁難她,為表明誠意,邁步打算繞到申府前門。
裏頭的殷離嬌伸出一顆腦袋,見阿茱已走,彎眸笑道:「待會再去與申府大門那邊的人也打個招呼。」
她不是個內向的人,交朋友她自是非常樂意,但為利益接觸她的人,她可不要。
申婭妍沒啥異議。「嗯!我們先去吃早飯,從這裏繞到申府大門也有些距離。」
「好!」
申府並不是多大,當她們踏入時,就遇到本是高燒不止,如今早已完好正常的申婭姝。
殷離嬌挑了挑眉,沒說什麼,牽着申婭妍繞過對方繼續走。
這次申婭姝身邊沒跟着金裕,殷離嬌本以為其不屑於與她說話的,卻不想在她們擦肩而過時,申婭姝開了口。「前些日子陸二公子已離開濯都,據說是去往祉州。」
殷離嬌停下腳步。「所以呢?」
她多少還是有些訝異。濯都在南黎的北面,祉州在南面,雖不是至北與至南,但南黎是個大國。從濯都去往祉州,若走大路,定是要幾個月,走水路她目前還不了解。
陸洵是不打算喝這杯喜酒?
申婭姝轉過身冷哼:「陸家總共只有四個主子,從長輩到晚輩,分別為陸老太爺、陸夫人、以及兩位公子。如今你與陸大公子的婚事已是迫在眉睫,可陸夫人卻依舊未歸,陸二公子又出了遠門,陸老太爺隱居別院不問事,頂多也就當天出現。這還不能說明你與陸大公子的親事根本就是不受祝福的?」
殷離嬌聞言笑了。「陸夫人與陸洵與我們家陸奕本就關係不好,祝福與否,誰嫁也一樣。只是爺爺……」她故意驕傲的笑了笑。「他既然讓我喊他一聲『爺爺』,那自是再明顯不過的。」
申婭姝冷冷勾唇,掩下眼底的不甘。「你倒是挺能自欺欺人。」
喊陸老太爺一聲爺爺,那是何等的殊榮?誰能不想?
「對了!」殷離嬌故作恍然之態,「我新得知陸洵的一件私事,你可想知道?」
申婭姝眯了下眼,眸露懷疑。
殷離嬌自顧說下去。「我得知啊!陸夫人在多年前就給陸洵養了一個童養媳,是與陸洵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感情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據說陸夫人是很固執的要他娶那童養媳,而且還是作為嫡妻哦!」
申婭姝聞言大驚。
殷離嬌笑了笑,拉着申婭妍轉身就走。
待走遠,申婭妍好奇的問她:「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不過我老早就知道了。」
而被她們所提的陸洵,正與宣郅祁他們在前往祉州的船上。
宣郅祁幾次與他說說笑笑,他都無反應,只是負手站在船頭看着遠方,仿若失了魂一般。臉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難看,仿若被扼住呼吸,嘴唇微微發紫。
宣郅祁無趣的摸了摸鼻子。「既然你都出來了,就別再想着濯都那邊的事兒。天下女子何其多,以你的資本,想要何種姑娘沒有?何必還在介懷?」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見陸洵陡的跳入水中,並迅速潛入。眨眼間,水面已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大驚。「兄弟,你這是作甚?趕緊出來。」
之落脫了外衣,做好隨時下去的準備。
陸洵是個固執的人,良久他才渾身濕透的冒出水面,並在之落的幫助下回到船板上。
他坐在船板上使勁喘息着,全然不顧向一催他換身衣服的勸說。水滴自俊臉滴落,渾身的水澤將他那穿衣顯瘦的健碩身軀給勾露出。
好半響,他才幽幽的開口。「無法呼吸,我會死的。」
失去她時,與潛在水裏的感覺何其相似。只是一個死的慢些,一個死的快些。但前者對他來說,卻是痛苦千萬倍。
宣郅祁皺了皺眉。「你想說什麼?」
陸洵突然站起身,喝道:「掉頭,回去!」
「開什麼玩笑?你莫不是想回去搶親?可今日初三,你回去也來不及。還是趕緊換身衣服,休息休息。再說,你哥的妻子你也搶,這不是生生的鬧人笑話?」
「回去!」他的眼眸泛出戾氣,明顯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他的決定。
宣郅祁眨了眨眼。「好,好,我們回去,回去……真是拿你沒辦法。」頓了頓,他又道:「可是現在回去也來不及怎麼辦?」
「先去覓鎮。」
「莫不是你又用輕功?」見陸洵不說話,他知是猜對了,張了張嘴,想勸,卻知無用,只能嘆息着拍了拍之落的肩膀。「就你輕功好些,跟着你們家公子,累了就勸他用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