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修行者辟易五穀,即便喬森這般還不到仙境的存在,也早就不食五穀了,他們只吃丹藥靈草,所以也就沒什麼牙口之說。
但現在看來,修道者的牙口絕對是很不錯的,畢竟都是力蓋千鈞,能夠斬妖伏魔的存在,幾塊磚石瓦片自然全都不在話下,更何況他只是裝模作樣的咬了幾口,實際上到了嘴裏早就被玄力直接震成齏粉。
唯一難受的是即便這麼多灰塵想要全部吞下獨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即便再難,他也不敢打半點折扣。
一來第四宗宗主的關門弟子都發話了,他不存在任何可以幫他轉圜的靠山。
二來這個渾身不露一寸肌膚的紅衣女子在蒼茫宗的威名實在太可怕,傳說僅僅修煉數十年的時間,她就突破了仙境,這個速度即便有着蒼茫第八宗海量的資源支持,也太過恐怖。
更可怕的卻是她的脾氣,其實大凡蒼茫修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全身漆黑,可謂醜陋不堪,畢竟當年白凡抱她來時,數百萬修士目光的注視之下,不可能還能成為什麼秘密。
但別說第八宗,就算整個蒼茫派也沒幾個人敢當面議論此事,曾有第八宗某位八源長老的親傳弟子,僅僅只是在比斗時故意震碎了她遮面的紗幕,便被廢了修為,毀掉雙目,直接扔出了蒼茫星。
此事鬧得很大,但最後的結果卻仍是不了了之,當年那個恐怖的男人孤身一人戰服整個蒼茫宗九源道境的餘威,遠遠不是這短暫的時間就能淡去的。
「還真把房子吃了,這小子倒也是個人才。」
倏然間,又是一群器宇軒昂的年青修士降臨,他們從第八大陸而來,為首之人青衣白面,手中拿着一把摺扇,頗有幾分風流倜儻的意味,站在夜嬈身後,朝第四宗那青年拱手笑道:「我夜師妹不過想找個解乏之物罷了,師兄何必追根究底,就當我們欠你一個人情,下次有機會定會還你就是。」
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他都充滿了自傲,仿佛無論是正在吃屋子的喬森,還是正躺在深坑內不能動彈的白塵,在他眼中都如他口中所說,不過是博人一樂的走狗罷。
第四宗的年青修士沉吟起來,少頃他的耳朵微微一動,似聽到了某人的傳音,隨即笑道:「也罷,咱們之間的交情,豈是區區一個外門弟子所能衡量的,人你們帶走吧,從此是生是死,我們第四宗皆不過問。」
簡單來說,到目前為止,此事被定性為第四宗與第八宗二世祖們之間的一場交易,這種今日你給我一個面子,明日我給你一個面子的事情,在這群位於蒼茫宗年青修士食物鏈頂端的親傳弟子之間再正常不過。
「嘿嘿!」
夜嬈面紗下傳來兩聲詭笑,似乎在說算你識相,隨後朝身後的第八宗修士吩咐道:「把坑裏那小子帶着,咱們走。」
雖然帶着幕離,可她說話的語氣,和轉身時的姿態,卻讓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一隻驕傲的孔雀,可惜是只沒有華麗羽毛的黑孔雀,此刻,很多人心中不由如此嘆息着……
夜嬈在蒼茫宗能有今日之地位,除了自己的天賦的確不錯,又有身為第八宗大長老的唐飛毫無道理的偏護之外,更多的力量卻是源自於白凡。
歸根結底,無論是她,還是唐飛,亦或是白凡,在蒼茫派都是無根之萍,唯一能依仗震懾宵小的,只有白凡那蓋世無雙的戰力。
不過,現在他們有多了一道,那就是蒼茫掌教。
這位在九源巔峰躊躇了無盡歲月的老者最終選擇了屈服,他不想去所謂的仙神戰場斬道境百人,一來怕沒了性命,二來他沒有耐心繼續等待了,在得知只是戰將而不是戰仆之後,更是大鬆了一口氣。
白凡將那枚至尊印記放在他手中時,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相比於其他人,你已經很幸運,他們不會有任何選擇,將來去那戰場斬敵積功,是唯一能走的路!」
「拜謝尊上!」蒼茫掌教露出苦笑,望着手中之物感慨莫名,以自由換取這樣一個機會,他並不後悔,此時唯一遲疑的是將來萬一蒼茫老祖出現,他該如何面對。
但這其實是白凡所要面對的問題,在超脫之前,恐怕他根本就入不了蒼茫老祖的法眼。
另一邊回到第八宗所在的第八大陸後,之前幫妖嬈交涉的白面修士就笑道:「師妹,這小子如何處置,是送去人獵場還是鬥獸場?」
第八宗所有的二世祖都知道這位師妹貪玩,將有潛力的修士送到這兩個地方,然後等待其中有人能一路殺到頂端,活着走出來,不得不說的確有着莫大的誘惑力。
這種仿佛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手操控他人命運的感覺,實在很容易讓人上癮,很多修士都樂此不彼,其中甚至還有九源道境的存在。
被那修士以神念捆住,正在努力療傷的白塵眼中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只是冷漠,這兩個地方他自然有所耳聞。
所謂人獵場,便是將修士當野獸般的扔進一片獵場,然後其他高階修士便將他們當做獵物來狩獵,除了滿足某些人的變態欲望之外,一無是處。
而鬥獸場顧名思義,修士與妖獸,或者修士與修士,放入牢籠之中搏殺,只能有一個活着出來,據說只有連勝九十九場者,才能獲得自由離開鬥獸場,並得到一筆不菲的賞賜。
「你可願為我僕從?」也要站在一道仙光之上,高高在上的看着白塵問道。
「不願」,回答很簡潔,只有這兩個字。
「交給你們處置了。」夜嬈擺了擺手,似有些意興闌珊,一轉身便直接離開,往第八峰峰頂疾飛而去。
「可惜了,能被夜師妹看上本是你的機緣,如果你剛才答應了,將來少說也是古境可期,如果天資可以,踏足道境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僕從』這兩個字也不是不可以拿去。」夜嬈走後,那白面修士看着白塵評頭論足的嘆道。
白塵睜開眼看向他,淡淡說道:「一千年後你若沒死,我來收你為仆,保你九源巔峰。」
「放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別說一千年,再修一萬年你也沒有資格再站在呂師兄面前!」
白面修士身旁幾人聽聞此話登時暴怒,其中一人更抬起一掌直接排向白塵後背,他不閃不避全部承受,當場噴出鮮血,但背脊仍然挺得筆直,即便傳出骨骼碎裂的聲音,都不曾有半點彎曲。
另一人見此冷笑道:「還是個硬骨頭,送他去鬥獸場吧,九十九場死斗,我看他的骨頭能硬多久!」
「你們看着辦。」那白面修士也學夜嬈般的擺了擺手,很是無趣的離開,他做着一切都不過是想接近夜嬈罷了,整主都走了,他自然沒有留下來繼續管這些破事的興趣。
在他眼中,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他見過的無數日出與日落一樣,很快就會被淡忘,不會激起任何波瀾。
至於這件小事中,別人會因此而遭受多大的磨難,卻不是他所願意關心的,蒼茫星空下的生靈與修士都太多了,區區一個剛剛踏入仙境之人的沉浮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是內門弟子他多少還會有些顧忌,而外門弟子,在哪裏都不會被這些高高在上的二世祖當做自己人看待,更何況是一個敢用言語侮辱他的螻蟻。
那幾個修士很快帶着白塵走了,直接傳送離開蒼茫星,來到一顆異常繁榮,卻和詭異的星辰。
別的繁榮星球大多生機勃勃,唯有這裏黑雲密佈,一片烏煙瘴氣,殺戮、欺騙、凌辱、瘋狂……幾乎人世間的種種醜惡,在這裏都成為了呼吸般平常的事情。
廣袤的蒼茫星空不止有那些看似仙氣縹緲,聖潔莊嚴的仙山聖地,更有無數隱藏在黑暗中的最亂之地,而這顆鬥獸星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之一。
這裏總共有一千一百一十一座鬥獸場,一座九級鬥獸場,十座二級鬥獸場,一百座三級都獸場,一千座四極鬥獸場。
一個被打入鬥獸場的修士,要從四級鬥獸場一路殺傷一級鬥獸場,連勝九十九場之後,才有重獲自由的機會,那時即便再強橫的人物,也無法再短時間內找到他們,除非他們自己現身復仇。
這鬥獸場背後本就有星空三大霸主的影子,所做的保證自然都能實現,只不過能活着出來實在只是一個縹緲的幻想。
被關入牢籠中的白塵很平靜,只是眼神很冷,自從隱姓藏名拜入蒼茫宗開始,他就做好了接受任何命運的準備。
蒼茫宗這些年,他所見最多的就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所以寧願閉關也不再與其他人接觸,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歸宿。
此刻,他沒有想求救,更不會去想求饒,甚至根本就沒想過去依靠任何人。
王家老祖,亦或是曾經在他面前驚鴻一現,展露滔天之威的白凡,都只是他腦海中一個普通的記憶,他並不認為自己與他們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不知為什麼,與他這具身體有着血脈因果的父母死後,他的心便越來越冷,仿佛這天地蒼茫,唯他自己是一個獨有的種族。
「宗主,沒有人能從鬥獸場出來,至少最近十萬年內,沒有這樣的記錄!」蒼茫星第八峰峰頂,夜嬈語氣惆悵的說道。
白凡負手而立,望着蒼穹淡笑道:「會有的,他將會是第一個。」
「宗主既然這麼看好他,為什麼不給他選個好老師悉心教導,而要這樣安排?」
「蒼茫星空內沒有人配做他的老師,能夠教他的只有他自己,若不時刻處於生死逆境之中,他怎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到我想看到的境界?」
白凡的淡漠的聲音落下,夜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心中一顫,她發現眼前儒雅的男人,並不完全是自己印象中的那樣光明偉岸。
「如果將來他真的出來,並回來尋仇怎麼辦?」沉默片刻,夜嬈低聲問道。
「一切皆是因果,除了你的因果落在我身上之外,其他人與他結仇,皆是他們自身的因果,自然要他們自己來承擔!」
夜嬈再次沉默,白凡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她做的這些都是受白凡指示,將來真有大麻煩,白凡自然會幫她解決,至於之前的白面修士和送白塵去鬥獸場的那幾人,並沒有任何人要求他們那樣做,罪孽與因果,自然也須要他們自己去承擔。
「是不是很殘酷?這才是真正的仙道!」白凡驀然眯起了雙眼,無論白塵還是夜嬈,白凡今日都為他們上了求仙路上非常重要的一課,弱者在強者面前就是如此無力,如此身不由己!
「在我的星空下,出了你這樣傑出的孩子,我竟然直到現在才知道,讓我看看,你究竟是如何成長的!」
驀然的,一道充滿威嚴與滄桑的聲音忽然從天穹響起,而後迅速掃蕩整個蒼茫星,隨之一個青年從虛無走出,有着一頭黑色的長髮,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袍,相貌俊朗,神色平靜,唯獨目中有狠厲之意。
突然出現的聲音與人影,讓蒼茫星上無數修士駭然大驚,他們無法想像,竟有人能突破蒼茫大陣的防禦與感知,直接降臨在蒼茫星內,更讓人驚愕的是,此人竟然和白凡長得有七八成想像!
而白凡望着那直奔第八峰而來的人影,目中閃爍寒光,口中喃喃低語:「羅天意志的分身?」
「蒼茫眾生,皆為吾子,你既然出現在蒼茫星空下,便也當為吾子,吾乃汝父,順從吾,乃汝之義務!」
那蒼茫化身右手抬起,向前一指,這一指之下,整個世界的規則與法則,瞬間凝聚在了一起,一股磅礴的意志,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於這一指中爆發出來,形成一道似可以窺探一切的念力,向着白凡和轟然降臨。
「我是你子,你是我父?」白凡臉色立刻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沉,他修行至今,遇到過的敵人會以各種各樣的言語挑釁,卻還從沒有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如果是仙界天道這麼說,他或許也就捏鼻子認了,但區區一道羅天意志的分身就敢當他面說出這樣的話,讓他的殺意直接沸騰,戾氣前所未有的爆發。
「滾!」
白凡發出一聲冰冷刺骨的暴喝,迴蕩蒼穹大地,整個蒼茫星轟鳴不止,形成一股風暴八方席捲,使得億萬里之內的生靈皆感黃泉降臨般的恐怖威壓。
他不再隱藏,本體意志降臨分身,凝聚天地間殘存的時空之力,直接將原本漸漸但隱的仙問再次激活。
「冥昭瞢暗,宇宙始生,時空永恆,誰能極之?」
時空之問,問太初鴻蒙,太宇宙極,何為初始,何為圓盡,仙問之力無可形容,亘古道音傳盪的瞬間,那羅天星空意志的化身,便身體猛地一頓,竟直接停下了前行的腳步,連那道轟向白凡的神念也被凝固。
「沒用的,生靈不盡,我不滅,我不滅,蒼茫星空永存,你的秘密終將被我知曉……」羅天意志的分身剎那間便似掙脫的時空封禁,淡漠的望着白凡開口。
白凡冷哼一聲,原本被震散的時空之力,剎那間再次凝聚扭曲,隨之混沌降臨,天地陷入亘古之黑,那羅天意志分身觸不及防,登時被籠罩其中。
這是一片完全死寂的黑暗與虛無,而後迅速向內坍塌濃縮,很快便化作一個黑色光球將羅天意志的分身籠罩,下一刻光球之上的時空之力劇烈波動。便帶着其中的羅天意志分身直接消失不見。
在最後一刻,人們看到的是一片廣袤的詭異汪洋,那是苦海,而且是太古時,苦海生物最鼎盛時的苦海!
那羅天意志的分身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還能遇到青陽真尊,亦或者見到真古大戰時的場景。
如果他無法窮盡出這仙問的答案,則永遠回不來,當然……他也根本沒有時間想答案,苦海不會有太多的時間給他,那太古之初的苦海絕對比現在的苦海更加可怕。
這只是時空仙問的部分仙威,白凡如那時空的主宰者,可以去任何時空,也可以送任何人去那裏,但只是只是單純的經歷,會有生死,卻無法改變歷史。
隨着羅天意志的分身被送走,天地很快恢復平靜,白凡冷冷的望向蒼穹,透過天幕直接看到了蒼茫星空,這只是一次試探,將來必然還會有真正的決戰,不過這時的白凡已然無懼提前暴露了。
發現青石板的作用後,他完成蛻變的時間大大縮短,而今已經完成了一大半,最多還有百年就能大功告成,那時這封天世界便真的再無任何存在能對他造成致命威脅。
「接下來……該是陰陽本源!」隨着本源被轉化,白凡的實力會越發向第三步至尊靠近,到時候這封天之外,他也可以縱橫無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