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宮,監欄院,白凡雙臂抱着劍靠坐在椅子上,似乎等得久了,又把兩隻腳搭到放着茶壺杯子的桌上。
屋子不大,是個老太監的住所,黑燈瞎火的顯然此間的主人還沒有回來。
「呦,這禁宮裏頭,最近是越來越熱鬧了,前兩天才來了一撥兒在後花園裏鬧了一宿,今兒個就直接到奴婢屋裏頭來了。」
說話之人走到桌前,輕輕地咳嗽了幾聲,黑暗中拿出一個東西打開,絲的一聲火光亮起,將蠟燭點燃,映出一張菊花般的老臉。
白凡仍是沒換姿勢,手伸進懷裏取出一夜紙扔給他說道:「聽書芳齋的梁掌柜說公公您懂梵文,煩請幫晚輩翻譯下這張紙上的東西。」
「好俊的武功」,那老太監捏着蘭花指在急速旋來的紙張上輕輕一搭,就讓它停在手上。
他拿起那頁紙看了起來,時而沉思,時而興奮,時而皺眉自言自語:
「好玄妙地武學道理,寫出此文之人定是武學上的絕世奇才。」
「不對不對,這兩句完全不通,作者怎麼犯這麼粗淺地錯誤,難道是抄寫之人抄錯了?」
「這句『精之案為眼,骨之精為瞳子』放在『五藏六府之精氣,皆上注於目而為之精』後面才對,怎麼偏偏和『故邪中於項,因逢其身之虛』連在一起了?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白凡聽得嘴角直抽搐,他找了好幾年才打聽到宮裏頭有個黃公公懂梵文,因此故意將九陰真經的總綱全部打亂順序抄下來給其翻譯,卻沒想到對方竟也是個高手,一眼就瞧出了蹊蹺。
半晌,黃公公將那頁紙放在坐上,自己坐在白凡對面,似笑非笑地說道:「閣下要奴婢翻譯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閣下得拿出原版來,這樣胡言亂語的東西可太沒誠意啦。」
白凡收起雙腿,目光冷視着他說道:「公公一個閹人深居禁宮,又不爭名奪利,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
黃公公也不惱捏着指頭將一縷發梢拂到耳後,仍舊笑眯眯地說道:「奴婢十五歲進宮,這輩子無兒無女,唯獨對武學一道感興趣,以前宮裏頭也沒人教我,我就自己找了些佛經道典去研究,沒曾想到還真被我鼓搗出一些門道。你這篇經文奴婢看了渾身發抖,實在喜歡得緊,只想早點看看正經的版本是什麼模樣哩。」
白凡一陣惡寒,忽的踢飛桌子拔出長劍刺了過去。
黃公公眼神一冷,手指連彈幾下,也不見他起身,人就如鬼影一般飄到門口,速度竟然比白凡還要快幾分。
白凡聽到兩聲極細的破空聲,旋即目光中就出現兩枚鋼針向雙眼急射過來,他連忙將長劍一橫擋在眼前。
「你練的葵花寶典?」他看着黃公公驚詫道。
黃公公低頭想了想眼神嫵媚地說道:「你這名字取得好,奴婢的武功以後就叫葵花寶典了。」
白凡心中一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他只想隨便找個人翻譯總綱,這也能踢到鋼板上。
想到葵花寶典的厲害,白凡忽道:「公公敢不敢和我打個賭,如果公公贏了,經文我雙手奉上。」
黃公公道:「如果你贏了呢?」
白凡將長劍插回劍鞘,拄在地上說道:「如果在下僥倖贏了,公公便把自己的武功寫成秘籍給我。」
他登時壓着聲音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學好自家的武功就好了,我這功夫可不適合你。」
白凡聽完心中更加確定,於是堅持道:「練與不練全在我自己,公公只需說答不答應便是,公公如果怕了,在下也無話可說。」
黃公公嘿嘿笑道:「你不用激我,我答應你便是,你說怎麼比吧。」
白凡心知葵花寶典最厲害的就是快,打賭自然會避開這一點,於是說道:「咱們比內力,內力高者獲勝。」
黃公公一愣旋即冷聲道:「年輕人,比拼內力最是兇險不過,非死即傷,你可想清楚了?」
白凡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公公你說的是武鬥自然兇險,我這有個文斗的辦法,咱們同時閉氣,堅持得越久的人內息自然越悠長,到時候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黃公公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他這時也沒有把握能留下白凡,不如先比了再說,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這老太監不知道修煉了多少年,白凡自忖即使現在九陰真經內功修煉到了第四層也不一定能勝,但九陰真經上還有一門『閉氣秘訣』,可以長時間不呼吸,王重陽正是靠這一秘訣躲在棺材中騙過歐陽鋒。
白凡一聲令下,兩人同時屏住呼吸,隔一丈遠站着目不轉瞬地盯着對方。
白凡先是憑着自己的內息支撐,過了三個時辰漸漸感到不支,又過了兩刻鐘實在撐不住,感覺胸口都要爆開一樣,便偷偷運轉閉氣秘訣,這時老太監仍是原來的樣子。
兩人從深夜斗到第二日清晨,逐漸都感到不支,同時都對對方的內力敬佩不已,白凡是自家知道自家的情況,黃公公卻想着自己修煉了一輩子,那小娃娃年紀輕輕的竟能斗得旗鼓相當,難道是因為對方學得武功比自己鑽研出來的更精妙不成?當下更加堅定要得到正確的經文。
第一道晨曦照入窗戶時,兩人都已精疲力竭,白凡突然感到胸口鼓住的氣一泄,心中暗道不好撐不住了,當下福靈心至地想到九陰真經上記載的另一門秘訣『移魂大法』,立即運起僅剩的內力通過雙眼朝對面的黃公公施展。
黃公公一輩子窩在皇宮中自己鑽研武學,哪裏見過這樣的邪門手段,當下又是筋疲力盡的時候,登時就毫無防備地中招,腦袋一昏,與白凡同時呼出一口濁氣。
「小娃娃,咱們同時泄氣,賭鬥的結果怎麼算?」黃公公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說道。
白凡直接躺在地上道:「同時泄氣,自然是都贏了。」
「都贏了?」
「沒錯,公公你贏了,我把經文給你,我也贏了,公公你也把秘籍給我。」
黃公公笑道:「你這說法倒有意思,早知道這樣昨晚直接換就是了,省得鬥了一晚,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咦,公公那你可就錯了。」白凡道:「如果不鬥這一晚,公公你豈會給晚輩正確的秘籍,晚輩也不會心甘情願地給您正確的經文。」
黃公公點了點頭道:「你小子倒是坦誠,那咱們現在各寫各的。」
隨後兩人各自持筆記錄起來,白凡這邊總綱只有四百餘字,他背得滾瓜爛熟片刻就全部抄到紙上,那邊黃公公仍在持筆疾書,時不時地停下來思考片刻。
過了大半個時辰,黃公公拿着一疊紙給他說道:「這些是咱家畢生的心血,本來也想找個人傳下去,你這小娃娃很對咱家的脾氣,傳給你也無妨,只可惜咱家這武功實在不適合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白凡將總綱遞給他,接過那疊紙一看,只見第一頁開頭果然就寫着「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他也沒興趣再看,直接收起來笑道:「麻煩您再把經文翻譯給我。」
黃公公一邊着手翻譯,一邊口中念着:「妙,妙極,……」
白凡見他性情流露,知道這老公公其實是個真正的武痴,不然也不能創出「葵花寶典」這樣的神功。
「小娃娃,給你吧。」黃公公將剛翻譯好的扔給白凡,自己就對着梵文版的研讀。
他接過來仔細一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六陰已極,逢七歸元太素,太素西方金德,陰之清純,寒之淵源。」都是道家真言,武學至理,前後銜接絲絲入扣,心道總算將梵文總綱翻譯出來了。隨後拱手對黃公公說道:「晚輩告辭」
黃公公看也不看他,完全沉浸在經文中擺擺手道:「快走快走,別打擾咱家。」
白凡無奈苦笑一聲,出了皇宮,看了看方向徑直施展輕功飛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