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耳並不比徐小樂傷得輕,恐怕還要更重一些——佟晚晴可是拿着鐵鐧抽他的。
不過常年的街頭打鬥,讓張大耳的身體恢復能力比徐小樂略強。又因為他哥哥張大眼從蘇州城裏請了好大夫,買了好藥,不計成本地給他治傷。徐小樂這回卻是李西牆一手調理的,效果嘛……徐小樂今天才下樓,張大耳已經能生龍活虎地滿街晃了。
今天還晃到了徐小樂家裏。
唐笑笑見了張大耳,又看到他身後帶了十幾個弟兄,頗有些害怕地朝徐小樂身後躲了躲。不過她立刻想起晚晴姐還在家呢,頓時生出一股豪氣,從徐小樂身後探出頭叫道:「呵呵,軟的不成要來硬的了麼!」
因為佟晚晴打斷了張大眼的手臂,張大眼自覺理虧認了下來,但是他婆娘卻不肯罷休。
那婆娘平日也不是省油的燈,帶了三姑六婆七八個潑婦,上徐家找佟晚晴算賬,聲稱「不打死一個絕不罷休」。
佟晚晴只問了一句:「你們想死幾個?想死的朝前走一步。」
還真有人站出來了,然而才被佟晚晴打了個半死就認慫了。
這便是唐笑笑說的「軟的不成」。
張大耳緩步上前,步履間還能看出被重傷過的痕跡。
羅雲已經取了一杆木棍,站到了徐小樂身邊。
徐小樂有這位死黨保護,自然不懼,朗聲道:「哼哼,張大耳,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唐笑笑就在背後偷掐徐小樂:有誰把自己家說成地獄的。
張大耳嘴角抽了抽,又朝前走了兩步方才站定。
「你嫂子呢!」張大耳叫道。
徐小樂這才發現,張大耳還被打掉了一顆門牙,說話直漏風。
佟晚晴出來了。她沒有來得及扎衣服,就拿着一杆流星錘出來了。
那流星錘兩尺長的柄,起碼五尺的鐵鏈,幾乎跟西瓜一般大的錘頭拖在地上。
那錘頭是黑鐵鑄成,上面豎着一根根尖銳的狼牙釘。
這可是擦着就死,砸着就亡的真傢伙啊!
徐小樂和張大耳不約而同咽了口口水,心有靈犀,暗道:(你)家裏哪裏來這麼多兇器?
佟晚晴已經手持流星錘,大步上前到了張大耳面前,朗目星眸:「你找我?」
張大耳又吞了口口水,突然膝蓋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下跪讓佟晚晴很是意外,差點失手拿流星錘輪了上去。
張大耳一個頭磕了下去:「女俠!以前是我張大耳不懂事,多有得罪,還請女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回。日後再也不敢犯了!若是再有冒犯,管叫老天爺打死小的!」
佟晚晴掃視了一圈張大耳身後的人。他們倒是沒有下跪,一個個弓着身,眼巴巴地看着佟晚晴,求饒道:「女俠就饒過大耳哥哥吧。」
佟晚晴也不叫張大耳起來,問道:「你是怎麼想起來我這兒謝罪的?」
張大耳還不敢起身,抬起頭答道:「我做了錯事,若是不來賠罪,就要被爹娘趕出家門了。我爹娘年紀也大了,我爹病總也好不了,那日冒犯了小樂,也是因為替我爹着急……求女俠饒我這回,再不敢有下次了。」
張大耳以往在鎮上劣跡斑斑,終究還是有個說頭:那些去借高利貸的客人也是混跡賭場的浪子居多,不是什麼本分人。
而這回遇到了佟娘子和徐小樂,一個是守節多年的寡婦,一個是自幼失怙的可憐少年,都是本本分分的良家子。連這樣的人都欺負,張家二老再偏袒溺愛小兒子,也覺得說不過去。
尤其是逼得人家一個女子提着兇器上門,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太傷陰德了!
所以這回張老爺子下了狠心,非要張大耳帶着人過來當眾謝罪,否則就要將他逐出家門。就連一直溺愛張大耳的老娘,這回也沒話說,只是成天抹淚哭訴:不知道前世造了什麼孽,乖乖的兒子竟然成了個惡霸。
張大耳終究還是存了一絲孝心,更知道父母一旦氣出個毛病,大哥首先就不會放過他,這才帶人上門,給佟晚晴道歉求饒來了。
佟晚晴看張大耳都要哭出來了,而且在這麼多小弟面前給個女人下跪,也算是做得到位了。她扭頭看了一眼徐小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心中的怨恨自然是消去了大半。
佟晚晴道:「罷了,念在你還有些許孝心,我也不為難你。日後兩家各走各路,全當不認識就是了。」
張大耳這才站起來,拱了拱手:「多謝佟女俠。那我就告辭了。」
「慢着。」
張大耳剛轉身,突然聽到徐小樂開口,心中一陣憤怒: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都已經跪地求饒了,你還要怎樣!
他猛然回過身,臉上凶相畢露,卻一眼看到佟晚晴手裏提着的流星錘,當即一垂頭:「小樂哥哥有什麼吩咐?」
徐小樂拄着拐杖走了出來:「你光給我嫂子賠罪,就不給我賠罪麼?我才是被你打的那個吧。」
張大耳臉色鐵青。
佟晚晴瞥了一眼徐小樂:「你給我消停些!」
徐小樂一撇嘴:「真是涼薄……我白白挨了一頓打。」
張大耳想着自己跪都跪過了,若是現在再掀桌翻臉,豈不是白跪了?他便打了個躬,道:「小樂哥哥,我如今叫你一聲哥哥,也算認了你是條好漢子,這事就此揭過,如何?說起來我不也是一身傷,躺了十天半個月啊。」
徐小樂伸手逗了逗肩頭的皮皮,斜着腦袋悠悠道:「看來你是不肯跪我了。」
「呵呵。」張大耳咬牙切齒擠出一個冷笑。
徐小樂突然仰頭笑道:「本來我還想說,你若是給我下跪道歉,我便治好你爹的病。」
張大耳一愣:「你能治好我爹?」
「那是當然。」徐小樂滿臉自信。
張大耳哈了一聲:「你當我傻子,這都信你?」
徐小樂嘿嘿一聲,旋即一本正經道:「不說信不信,只說賭不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