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耳是木瀆鎮上的名人,佟晚晴不認識他家,認識他家的人卻不少。~
尤其是那些街面上玩耍的少年。無論是跟張大耳一邊的,還是跟張大耳有仇的,都不會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佟晚晴剛出巷子,就看到一個以前跟徐小樂一同玩耍的少年,鐵鐧一指:「帶路,去張大耳家。」
那少年被嚇了一跳,叫了聲「晚晴姐」,已經明白街面上的傳聞不假:徐小樂跟張大耳火併,被打成了重傷。他只見過街頭打架用的鐵尺,頭一回見到上陣殺敵的鐵鐧,只覺得一股涼意從尾閭直衝頭頂百會,舌頭都擼不直,平地上左腳絆右腳摔了個跟頭。
佟晚晴直挺挺平舉鐵鐧過去,嚇得那少年連滾帶爬,邊叫道:「晚晴姐這邊走!」
街坊們怕佟晚晴吃虧,紛紛跟了過去。
沿途有人愛湊熱鬧,也紛紛跟上,一邊詢問前因後果。
不長的一段路,等佟晚晴到了張大耳家門前,身後已經跟了烏泱泱一堆人。
「就是這家!」街頭少年完成了任務,立刻就躲到了佟晚晴身後,又道:「晚晴姐小心,迎面走過來那個是張大耳的死黨……」不等他說完,佟晚晴已經迎頭走了過去。
那死黨本是張大耳的鄰居,兩人從小玩到大,自然是有架一起打,有肉一塊吃。他見這事頗有些蹊蹺,一個勁裝美女提着兩把鐵鐧找上門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他迎上佟晚晴,歪着頭咧嘴痞笑:「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是來尋我的麼?」
佟晚晴一聽這調調就來氣,一言不發右手鐵鐧已經揮起砸了下去。
那流氓嚇了一跳,本能跳開,心道:這若是砸實了,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啊!這小娘皮什麼路數!
他這一分心,佟晚晴左手的鐵鐧已經捅到了他肚子上。
鐵鐧屬於硬鞭類武器,三尺長,不開刃,全靠砸擊。即便如此,被人捅了肚子也不好受,那流氓剛一彎腰,佟晚晴右手的鐵鐧就落了下來,重重砸在他背上。
流氓撲倒在地,忍着滿口腥甜,裝死不敢動了。
這一片是張大耳的老巢,鄰舍中多有跟張大耳一起玩的,但是看到眼前這等詭異的情形,誰都不敢貿然上前。
佟晚晴從那人身上跨過,直直走到張大耳家門前,掄起鐵鐧就砸門。
門是從裏面閂上的,顯然家中有人。
佟晚晴雙鐧輪砸,砸得砰砰作響,更是門框發顫。嵌入土牆的鐵釘隨着一記記猛砸,里外滑動,帶出不少泥灰,好像隨時都會被砸脫一般。
她此時霸氣側漏,砸門如擂鼓,竟然嚇得那些只會欺軟怕硬的流氓喇虎一個個都縮頭當了烏龜,不敢上來言語一聲。
胡媚娘跟在人群中,也見了眼前此景,心中暗道:我以前還覺得她對小樂太過嚴苛,打罵得太兇……現在看來她已經是很溺愛小樂的了。
只聽到轟地一聲,張家的大門連帶門框,就被佟晚晴硬生生砸倒了。
眾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佟晚晴就像是做了一樁很不起眼的小事,揮了揮鐵鐧驅散灰土,踩着倒下的大門就邁步進去了。
張家人終於躲不下去了,一個白髮老漢躬身駝背,縮着脖子,顫顫巍巍出來,兩眼上翻:「這位、這位娘子,不知何故要砸我家大門啊……」
佟晚晴掃了他一眼,徑直進了堂屋,掃視一周,猛地掄起鐵鐧砸在桌子上。
桌上的茶壺茶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那雜木做的桌子登時從中裂開,成了一堆碎木。
那老漢眼角抽搐,心痛不已,卻不敢上前說話。他妻子也從後面出來,老夫妻兩個相依相偎,只是看着佟晚晴在堂屋裏大逞虎威。
不一時,佟晚晴一手拎着雙鐧,一手拎着倖存的椅子出來,在堂屋門口一坐,雙鐧斜靠在腿邊。她拍了拍手,取了帕子按了按額頭的汗,對下面圍觀眾人道:「他家兒子張大耳,打殘了我徐家的獨苗,說不定挺不過幾天了。我今日來,就是叫張大耳先去黃泉路上等着。」
眾人聽着心驚,暗道:張大耳在外面欺凌鄉梓也不是一天兩天,這回卻真踢到鐵板了。
人群之中有人沉聲道:「你也逃不過……」
佟晚晴耳尖,拿起雙鐧,砰砰敲了兩下,雲淡風輕道:「我就沒想着回去。」
人群中一陣騷動,這是碰到亡命之徒了。
正說話間,人群分開兩邊,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先看了一眼佟晚晴,旋即走到兩位老人身前,低聲安撫了兩句,轉頭對佟晚晴道:「這位娘子,我是此間裏長,人稱張大眼的就是。」
佟晚晴只是看着大門,絲毫不搭理他。
張大眼只好上前一步,抱了抱拳:「舍弟在街面上或有不是,不過禍不及家人,你這般闖到人家家中來胡鬧,總是有些不講道理。」
佟晚晴鐵鐧一揮,嗡嗡有聲,盯着張大眼道:「總之都是別人沒道理就對了。」
張大眼嘴角抽動,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佟晚晴站起身,朝張大眼踏出一步。張大眼一個壯漢,竟然硬生生被她的氣勢所迫,退了一步,已然失了膽氣。
佟晚晴冷聲道:「我家小樂最沒道理的,便是爹娘死得早,便是哥哥死得早,便是家裏只有我一個弱質女流,沒人教他護他,所以活該被人打死!」
欺負人家孤兒寡女是僅次於挖人祖墳的缺德事,一向為人所不齒。就連下面那些跟着張大耳混吃混喝的小流氓,也覺得大耳哥哥這回有些突破下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