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烏龍和陰謀
夜店門前的霓虹燈,暖味的閃爍着,白安心思索連轉,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
這樣的花街,本是最不該管閒事的地方。
特別是在那輛車顯示出,這麻煩並不好惹的情況下。
白安依舊準備插手。
他很清醒,也並不是熱血上頭。
只是那女孩才十三四歲的模樣,看起來比他還小一些,更重要的是……這孩子的氣質看起來,並不是那種人。
爬山虎的小巷裏,少女提着水桶倔強而蹣跚的模樣,划過他的腦海。
那種透出靈魂的堅韌,執拗的的驚人。
白安眼睫下的眸子,靜靜望向光色輪轉的燈箱下,少女緊緊抿着的,發白的唇。
以這孩子的樣貌,若是真的從了這花街上的活計,絕不至於穿的這樣落魄。
於是,他定了定神,剛準備上前解圍。
然而,車旁一個毫不起眼的男人沉默的走到車前,男人只穿着一身簡便的灰色運動服,面色冷漠肅穆,從靜到動的一瞬間,便脫離了毫無存在感的狀態,目光只是冷冷的環視一圈,全場便鴉雀無聲。
那是一種浸透了血氣的漠然威懾,軍人的氣質。
白安無聲的驚了一下,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男人的目光輕輕往這個方向掃了一眼,x檢測光般的視線,警覺的在他帶着口罩帽子的位置巡迴了一遍。
背後在這目光下,竟然滲出了汗,夜晚微微涼下來的風一拂,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男人的目光再次恢復了漠然,輕輕的移開了。
白安下意識的呼了口氣。
他眼皮跳了跳,睫羽微微一抬,那個帶着血腥氣的男人依舊沉默的站在那裏,將背後的車隔成一方安定的空間,宛如一道天斬。
白安眉間幾乎擰了起來,向那小姑娘擔憂的望了一眼,果然,介於四周沉默的壓力,少女的臉色都有些青白了。
瞟了一眼車前守着的男人,白安確定自己沒有過去的希望。
他想了想,一咬牙,衝着那少女面前的西服男直接出聲。
「這位先生,作為貴族,這樣公然欺負一個小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皇冠級別的車,只有貴族才有定做的渠道和資格。
考究西裝的男人聽着這口罩里略微發悶的少年音,仿佛略微詫異的回頭望了一眼,眼神卻並不異樣,反倒波瀾不驚。
那是個一絲不苟的男人。
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這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從頭到腳,包括髮型、眼鏡、衣服、皮鞋,甚至於表情,都嚴謹的仿佛是從流水線下來的一般,精準到冰冷。
這是位官家。
白安在心中一瞬間判定了這個結論。
黑衣的女孩驚異的望了過來,卻只看到帽子和口罩之間露出的黑髮,以及,一雙隱約着的,湛藍的眼。
她用力的咬了咬發白的下唇,直到有鮮紅的血液滲出,輕微的刺痛,讓她本該稚嫩的雙眼,格外複雜。
現場的氣氛凝固了一瞬間,而後像是有什麼禁錮被打破了,四周圍觀的人群,逐漸響起了竊竊私語。
雖然並不如先前那樣喧鬧,這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卻已經足夠讓愛惜羽毛的貴族生出些許忌憚了。
「小魚兒……」
「……李珍」
「被欺負…小雛妓……」
「真不要臉……」
話語又冷又尖,充滿了諷刺。
白安的耳朵斷斷續續的捕捉到幾個詞彙,其中的意思並不算太好,甚至有些污穢,他眼中閃過一絲冰冷,向那些散發着惡意的方向掃了幾眼。
魯迅先生在《藥》裏曾經這樣形容看客——「領頸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
白安突然覺得,今天的情態,與這說的一模一樣,街頭巷尾每每有「稀罕事」發生,一個個看客便伸長了脖子向前擁擠,趨之若鶩,里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卻全然沒有一個人,為那熟識的孩子說一句話。
所有的目光與交談,都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揭開人心底的傷疤,在傷疤上撒鹽,咀嚼他人的悲哀,直至成為渣滓。
將自己的樂趣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這些人卻還是無辜的自私着,從未想過要站在他人的立場上去思考,自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惡毒。
因為他們關心的是「賞鑒」的對象有無笑柄,有無**,只要他們能說一通,笑一通,便算滿足了。
真是——另人作嘔!
黑衣的女孩低下頭,略微凌亂的長髮遮擋住了她的面色,她垂在身邊的手微微發顫,用力的握緊,直到指甲刺破了手心。
有什麼液體滴落在烏色的地上,暈開的卻只有暗紅。
她已經,沒有眼淚可流了。
很多年以前,她就知道,那是無用的東西……因為沒有會因為淚水,就會去疼惜她的人。
哭給誰看?
軟弱者於無能的證明,徒增笑柄罷了。
這是,那位管家模樣的男人終於開口了,他微微躬身,臉上的笑意恰到好處的禮貌疏離:「感謝這位小先生的提醒,只是……」
即使只是個臉都未露出來的陌生少年,他也未顯示出一絲輕慢,說出來的話溫和又嚴謹,並相當尊重:「您似乎誤會了,我們並沒有欺辱抑或威逼二小姐。」
「她是我們家尊貴的小姐,我們守護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欺辱?」
白安睫毛一顫,眼瞳銳利的直視男人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他有沒有說謊。
只是,那雙眼睛依舊真誠且嚴謹,就連對上他這雙不該屬於這個國度的眼眸時,也只是微微閃過一絲訝異:「只是今日是親人團員的重陽節,我家主人希望小姐能回去,骨肉團聚罷了。」
「相信小先生能夠明白我家主人的心情。」
目光轉向黑衣的少女,卻見那孩子微微抬起頭,目光掙扎的厲害,表情卻並沒有反駁。
白安呼了一口氣,又有些無奈,到頭來,原來是個熊孩子離家出走的烏龍嗎?
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卻又感覺有些不對。
那位管家卻是不緊不慢的拿起車蓋上的文件夾,恭敬的遞給少女:「這是您母親簽署的監護權轉讓協議,以後,您就是二小姐了,相信您與主人和大小姐會相處愉快。」
噫……白安隔得近,聽得分明,呆了一下,只感覺瞬間跳到豪門鬥爭片場了。
畫風變化這麼快,這樣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