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樓 第8章、你不是銜玉而生的嗎？
直到毓敏後來進了奶奶兆佳氏親自催辦的王府家學以後，直到毓敏跟姓曹的那個陪讀少年混得很熟很熟之後，她才曉得自個兒當年曾經是多麼的傻！
爆竹可不就是過年的時候放的？
年羹堯在青海對羅布藏丹增取得的那場大勝，其實是康熙爺在二十多年之前挑起來的，那一仗一打二十年，把大清國庫徹底打得空乏了，空乏到康熙爺下江南都沒錢，非得要江寧織造曹寅替他墊款買單。
號稱千古一帝真的好想多活五百年那位康熙爺，晚年昏庸胡鬧，導致國庫匱乏，這才逼得英明神武的四大爺出頭替他老爹擦屁股，首先是催討虧空催逼得大臣上吊，又抄了蘇州織造李煦全家，把二百七十多口人丁全數賤賣為奴，把全國貪官全都嚇得呆了，再沒幾個敢虧空拖欠公款的了，這才堪堪穩住了大清財政的平衡。「其實吧，」毓敏後來就忍不住在想，「我那沒節操的太爺爺哎！你若真的再活五百年，大中華肯定被你玩成了索馬里。」
倘若不是年羹堯在四大爺即位第二年就在青海巧計殄滅了羅布藏丹增大獲全勝，就此填平了最燒錢的這個戰爭窟窿的話，四大爺再怎麼抄家拍賣人口，也是扳不回那個大廈將傾的局面來的。
只可憐年羹堯這一役功太高震到了那個渣主！他所震的，卻不是當今皇上，而是想要再活五百年的那位太爺爺。我家四大爺才不是狐兔盡了烹走狗的那種小人呢。年羹堯成功之後，那是自知必死無疑的，實在是因為這一役臊盡了康熙爺的面子。康熙爺親自指派着老十四領銜西征，二十年都打不下來的敵人，咋就被年羹堯大將軍不到兩年就擺平了呢？所以四爺親手滅了自己舅子的全家，也是實屬無奈，畢竟作兒子的要在爹地面前孝順才是王道啊。
若是讓年大將軍這一役悠着點慢慢來打，倒也可以圓得住康熙爺和所謂大將軍王十四爺允禵的面子，偏偏國庫銀子又是那麼的吃緊，其勢如此，再不容許四爺私下放縱人情。
所以才這麼說：「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賈元春這謎題出得來啊，不是弱智，而是聰明得有點嚇人！
氣勢如雷，一舉捶破強敵，結果自己也就因此踩上了政治地雷被炸得粉身碎骨，好生動！好形象！……想不到這謎底原來竟然是藏得這麼隱晦的……元妃姐姐果然是有才可以傲視釵黛，也有資本足夠教導寶玉！說起來甄嬛那點兒小小的矯情，應不是我大元妃的對手才是！可是甄嬛最後贏得也很公道——元妃姐姐對皇上那麼明顯地心存怨望，果然也是活該被賜白綾的！
想來四爺猜謎的本領也是異常強大無比！四爺出了名的本事就是猜謎語！他能夠把「維止」兩個字的大清朝高考題目，看成是「雍正」被砍了腦袋的寓意。結果衝冠一怒就把大清教委出考題閱卷子的教授和老師們，統統整死了，史稱「文_字_獄」，其實還是個猜謎語的事兒……如此機智會猜謎的英明四爺，果斷看清了北堂華妃娘娘年元春這個賤人心存恨毒不軌之意……於是……可怕的時疫就跟着來了。
整件事情裏頭，四爺其實都不算多過分，換誰也會是一樣一樣這麼去做的。最壞的還是老康那個想活五百年不死的老魂淡，哪有他那麼做皇帝的？親自帶隊去東莞，玩過了才說沒帶錢，還叫手下來買單……明知國庫沒錢你還敢貪玩？滾你媽蛋！小曹幫老康買單其實也是臣工部下應盡的孝順，可是轉過背來老康的兒子就來代收國債，還不起國債就把小曹全家都當喜兒給抓去賣了！該死的黃世仁啊黃世仁！
這社會忒他媽的黑暗！
毓敏在珍珠丫頭沒了之後很久，當她七歲時，有一天放學以後乖乖地留在課室里埋頭抄着「女誡」學寫毛筆字，同學和老師都走了。課室里只剩下毓敏格格和專屬於她的那一個姓曹的伴讀少年。
這姓曹的其實是個破落大土豪的出身，現屬於寒士階級，雖然家裏欠下了幾輩子還不清的巨債，這輩子姓曹的註定貧寒一生，但畢竟還是士人家庭的出身，還是不必種田販賣當兵作手藝，只管專注讀書。再加上怡府本來就受領了一份暗中監督曹家的皇帝使命，於是小曹就成了小格格的伴讀，但這位小曹份屬同學，卻並非書僮。
眼前為毓敏伴讀的這個少年叫曹霑，跟毓敏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是曹頫的兒子，也就是十三間半瓦房裏被怡親王府長年監護的曹家三代四口人當中最小一輩的那個孩子。
21世紀的度娘或者草根電視劇，以及小學生科普讀物，自會這麼寫道：「曹霑，字雪芹，《紅樓夢》作者。」
可是毓敏知道這只是科普的時候為了方便說事兒，胡謅出來哄小學生的少兒讀物版。因為小學生會纏着老師提問曹雪芹究竟是誰呀？老師答不上來多傷自尊心啊！所以教科文組織明明心裏頭曉得他不是他，卻還是把教科書寫成了他就是他。
曹霑多半不是曹雪芹！曹霑他不過只是韋小寶的侄孫子，他根本就不配！江寧曹家的富貴史根本就只有一代半！那也就是曹寅的後半輩子和曹寅兒子的前半生，合起來根本都沒富過兩代去，這完全就是暴發戶！他們家的孫子又豈敢自稱詩禮簪纓的屢世豪門？另外還有一個更靠譜的原因：曹霑這時候才七歲，他跟毓敏一樣大，他哪有那個本事在好幾年前就跑去推倒了寶姐姐和花姑娘？
課室里一時沒了旁人，小格格帶來的長隨和丫鬟都留在外面聽候差使，沒得了小主人的召喚，並不敢闖進來打擾。
這是雍正十二年的春天，課室里靜悄悄的，毓敏忍不住就跟小曹同學八卦起來。
總結了小時候一再因為八卦多嘴惹出許多禍事兒終於才總結下來的那些個深刻教訓，這一次毓敏不敢刨根問底瞎打聽，生怕又觸碰到那些不可觸碰的敏感點。於是，她便拿了銜玉而生這件事情出來說事兒。
毓敏就問：「你不是銜玉而生的嗎？你的玉呢？」
心想這個話題想必是綠色環保無公害的純文藝範疇了吧！
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毓敏心裏頭九成九認定了紅樓夢作者另有其人，又或者曹雪芹另有其人，總之十三間半那裏住的那個小曹絕不可能！雖然心裏頭悄悄有此定論，卻也另有一份打狗須看主人的心思。她始終是相信江寧曹府是有個賈寶玉的，那也是個銜玉而生的傢伙啊！那傢伙也不是太像紅樓夢的作者，但作為男主角至少都跟作者君關係極其密切。
曹霑很可能就是神秘賈寶玉身邊的一個子侄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