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韋小寶參加皇上,參加建寧公主。」
聲音沙啞,陰沉,就如在沙漠中許久不喝水的旅人。
循着聲音,洪秋旭帶着疑惑的神情轉過頭去。
「啪搭!」鞭子無力地掉在地上。
洪秋旭幾乎脫口而出:「小寶!你是小寶?」
只見韋小寶籠罩於一身黑袍之中,連頭都用兜帽掩蓋而住。披散的頭髮自他面龐兩邊分開,一條暗紅色的疤痕,宛如一條大蜈蚣般,搶先展露於前。這道把橫自他右額斜斜劃下,一直蔓延至左邊顴骨,左眼已經完全瞎掉,眼球似被整個挖去一般,眼眶裏僅剩下點兒乾癟萎縮的皮肉。
要不是他的右半邊臉稚氣未脫,而且還算完整的話洪秋旭真的認不出來他就是韋小寶。無怪乎他會如此失態。
洪秋旭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雙手握住他的雙肩,怒髮衝冠,仿佛一頭髮怒的獅子,咆哮到:「是誰!到底是誰幹的?」
韋小寶被洪秋旭遒勁的雙手抓得生疼,臉上浮現痛苦之色,但卻不似往昔那般大呼小叫地喊疼。
看着往日最好的兩個朋友一個高高在上,對他的遭遇熟視無睹。而另外一個知疼着熱,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僅僅喊出一句「秋旭」,便泣不成聲。
洪秋旭不知怎麼的,韋小寶僅僅是他的一顆棋子。但是當這顆棋子受到傷害的時候,他竟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向外界宣洩着自己的不滿,發泄着自己的憤怒。
就算他不說,洪秋旭也知道是誰的傑作。放開韋小寶,轉過身子,他橫眉怒目,渾身上下散發着凜冽殺氣。
建寧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絲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還大言不慚地說道:「就是本公主幹的,你要怎麼着?誰叫他這麼不經用來着。」
「你敢不敢給我再說一遍?」語氣中已經難以聽見憤怒,只有冰冷。
「狗奴才!」建寧跳起來,雙手叉腰,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狗奴才竟敢跟我如此講話,我告訴你,我不僅可以劃瞎他的眼睛,老娘連你也不放過。不要以為你是什麼一品大臣就了不起,你不過是我大清和皇家養的一條狗而已。」
「放肆!」康熙拍桌而起,怒氣蓬髮地指着建寧,「建寧趕緊給我滾下去。」
建寧立馬垂涎欲滴,楚楚可憐地說道:「皇兄你凶我,你竟然為了一個狗奴才凶我?」
康熙最怕的就是建寧哭泣了,一時間啞口無言。
洪秋旭深吸一口氣,對着康熙質問道:「敢問皇上,你打算如何處置建寧?」
康熙一愣,脫口而出道:「處置?什麼處置?」
「建寧擅闖上書房,侮辱虐殺朝廷二品大臣,難道不該處罰嗎?」語氣平淡,但是臉上分明寫滿了不可思議。韋小寶可是他最好的玩伴,如今韋小寶遭此劫難,完全是拜他所賜,他竟無動於衷。
「那你想要如何處置?」康熙眉凝糾結,語氣里透漏了一絲煩躁。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字一頓地聲音像小木錘一樣敲打在康熙和韋小寶的心上,但是兩人卻是不同的感受。
康熙怒極反笑,就像看白痴一樣看着他,道:「可笑!說到底,他韋小寶也不過是一個奴才,你竟要建寧給他陪眼,簡直荒唐。」
這是建寧也跳出來,大聲指責道:「就是,皇兄,現在這幫奴才越來越不懂尊卑貴賤了。之前拒絕本公主的命令就算了,現在還敢頂撞皇兄,要是我就把他給大卸八塊。」邊說手中還上上下下地比劃,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洪秋旭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還不甘心,希望用正統的方式可以將建寧解決,遂道:「皇上之前不是說過我提任何要求你都會答應嗎?現在我別無所求,我就要建寧的眼睛,你給還是不給?」
洪秋旭此話一出口,三人頓時大驚失色,這算是公然威脅皇上了。
韋小寶就在他身後,趕緊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用着沙啞的聲音小聲地說道:「秋旭,算了,這是我的命,不要為了我害了你的前途。」
韋小寶要忍,他洪秋旭可不會。直接大聲道:「前途?我洪秋旭什麼時候在意過前途?」頓了頓,眼睛瞪着康熙,輕蔑地說道:「再說,當奴才算什麼前途?」
見洪秋旭竟如此囂張,建寧哈哈一笑,興高采烈地指着他說道:「皇兄你看,這狗奴才是多麼的猖狂啊,居然連你都不放在眼裏,乾脆把他交給我,我給你調教調教。」說完還挑釁似的瞅他一眼。
現在康熙沒心思理她的瘋言瘋語,毫不相讓地給洪秋旭回瞪回去。板起臉道:「洪秋旭,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叫秋旭,連洪大人都不喊了,而直呼其名,看來康熙這次不是開玩笑,是真怒了。
韋小寶伺候康熙這麼多年,見康熙動了真火,趕緊跪下,哀求道:「皇上,秋旭他只是一時失言,求皇上不要怪罪於他。」
韋小寶醜陋的面孔康熙看在眼裏,感覺既恐怖又噁心,頓時覺得反胃。
「嘔!」康熙趕緊捂住嘴巴,才不至於失態。眼睛也連忙從他身上移開,不願多望一眼。
韋小寶見此一幕,自卑的頭顱低得更低了,徒留一行淚水划過猙獰的面龐滴答滴答地在空曠的大廳上迴響。
康熙被韋小寶這一岔,怒氣也沒這麼重了。緩緩道:「恩,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與他計較了。」
當韋小寶聽到「面」字時,身子又是一顫,落寞地自嘲着:「面?我現在哪裏還有面啊。」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隨即,康熙想起來他是自己找來的,又道:「我叫你來幹什麼來着?」
沒待韋小寶回答,又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算了算了,以後再說,你跪安吧。」
康熙真是天生的皇帝啊,薄情寡義到了極致。當初韋小寶有用時,每日叫其相伴左右,引為知己朋友。現在無用了便棄若敝履。這樣的人當皇帝,就算沒有系統任務,洪秋旭也定要篡他的江山。然後讓他體會一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還當牛做馬的滋味。
韋小寶這些天已經知道自己在康熙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別說建寧不把他當人看了,現在就連以前對着他點頭哈腰,阿諛諂媚的太監、宮女、侍衛們都可以隨意戲弄他這個所謂御前侍衛副總管。
因為清朝是一個畸形的朝代,一個人的地位不是看你立了多少功,有多高的官位,多大的爵位,而是看你受不受皇帝的寵。你要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就是你無級無品,其他人也得巴結你,奉承你。
鹿鼎記中韋小寶僅僅是一個品級最低的小太監,但是卻能夠和多隆、康親王等人結拜,其權力結構的畸形程度可想而知。國家的興衰榮辱全掌握在一人手中,一言可以興邦,一言也可以誤國。
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質疑它的不合理,而沉溺於****上國的表面繁榮,南柯一夢之中,直到歷史的殘酷才給予他們當頭棒喝。醒悟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落後別人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