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過來,天德一行人直接僵住了。12
走入密林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就被人發現了,這在天德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望氣之術一直在發動,為何沒有看到陌生人的氣息呢?
從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樹後面,鑽出來幾個持刀的匪徒,所有人都是黑衣蒙面,雙手分別持着兩把刀,氣息彪悍。
為首的是個鬍鬚濃密的大漢,大臉盤子上鋼針根根直立,銅鈴一般的眼睛瞪着,相當有殺氣,可是配上一個五短身材,就顯得有些可笑。
天亮忍不住撇了下嘴,用手比劃一下自己的胸口,道:「三寸丁也學人出來打劫,就不怕忙亂中被人踩死?」
「三寸釘扎人,也流血也喪命。」那大漢也不生氣,瞟了天亮一眼,又看了看眾人,淡淡的道:「所有人都下馬,自縛雙手跪在地上,饒你們一命!」
天亮氣樂了:「你們加起來五個人,就算拿了十把刀,也不是我們的對手,竟然敢叫我們自縛雙手?你是在做夢還是沒睡醒啊!」
那漢子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從哪個山頭裏鑽出來的?竟然不知道我們天邊一窩蜂的名號。難得難得,這林子也鑽了好幾天了,總算是遇上一個不服氣的,弟兄們,教教他們做人!」
「哦!」幾個匪徒大吼一聲,雙刀一擺就要衝出來。
「等等等等,好漢慢來!」與天德天亮同行的一伙人中跑出來一個中年漢子,滿臉賠笑的不斷拱手:「這兩位畢竟是出家之人,不識江湖規矩,眾位好漢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我這裏有些銀子,算是孝敬諸位,還請好漢們行個方便,讓我等借路去揚州一行。」
「喲呵,還真遇見一個知理數的。按理說我矮腳虎不應該再為難你們,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大當家的現在與官兵周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你們幾個看樣子都是能輪得動刀槍的,正是我們需要的戰力。所以就只能對不住兄弟了!」
天德一伙人齊齊變色,紛紛將武器抽了出來,中年漢子道:「你想強拉我們入伙,就不怕我臨陣倒戈嗎?」
矮腳虎冷冷一笑:「經過我們大當家調教,你們要是還能生出二心,我矮腳虎把名字倒過來寫!淨說些廢話,抓起來。」
「等等!」天德喊了一聲,盯着矮腳虎的眼睛問道:「入密林以來,我都已經儘量避開道路,幾乎是穿林而行,你們為何還能找過來?」
矮腳虎哈哈一笑:「你們這些道士真有意思,什麼都不懂就學人家闖蕩江湖。知道我們為什麼叫天邊一窩蜂?」
天德面色一變:「難道是?」
「哈哈!」矮腳虎帶着詭異的笑容從領口拽出一個竹哨,丟進嘴中鼓起腮幫子一吹。
一道無聲的波紋出去,周圍的密林中逐漸傳來嗡嗡的聲響,一個陣風憑空出現,無數小黑點從密林中鑽了出來,成群結隊的在空舞。
「毒蜂!竟然是毒蜂!」中年漢子一夥已經面無人色,大叫兩聲盡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無聊,竟又是一會兒蠢貨!」矮腳虎手指掐在竹哨上,音波瞬間變化,蜂群在空飛快聚集,迅速撲向了那十幾個人。
山地崎嶇,道路狹窄,本來就跑不得馬,憑着雙腳逃竄又怎麼能逃得過翅膀,毒鋒群只是一撲,一群人就成了滾地葫蘆。
慘叫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夾雜着馬匹驚慌失措的嘶鳴,完美的詮釋了人仰馬翻這個詞彙。
趁着蜂群的包圍圈移動,天德一抓天亮的領子,抬手一掌拍在他後心,用巧勁兒遠遠送了出去,厲聲道:「快走,運轉神行符,施金剛咒,直奔揚州城!」
「師兄。。。」
「不必贅敘,師兄我自有脫身之法,區區毒蜂群,還奈何我不得!」
天德話音剛落,腳下一錯,整個人斜斜的飛了出去。
一道刀光順着發梢劈了下來,正好劈了一個空,矮腳虎從他身後出現,臉上略帶驚訝道:「小道士好身手啊!來來來,咱們大戰三百回合!」
天德冷哼道:「與你等匪徒交戰,是我一生的恥辱。天邊一窩蜂是麼?這個名字我記住了,今日有要事在身,分身無術,先斬幾人,代以後以後騰出手來,必將你們一網打盡!」
「好大的口氣!難怪大當家的要針對你,佛道兩家果然是討厭無比!」矮腳虎冷笑道:「今天就教你一個乖,要想在江湖上活得自在,管住自己的嘴是最好的方法!」
「很,區區匪徒,大言。。。」
「啊!」
一聲慘叫從裏面傳出,天德突然變了臉色,幾個空掌劈出,竟轉手一掌劈在自己胸口,全身上下金光一振,竟快如閃電的沖了出去。
矮腳虎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影皆無,微微一愣:「這些混蛋道士,果然有些邪門,看來不動用毒蜂群,還真攔不住他們。」
腮幫子一鼓,一道無聲的波動傳遞出去,蜂群自空中打了個轉,徑直衝向密林。
中年漢子一伙人此時已經不成人形,一個個全身腫脹,一個大包疊着一個大包,有幾個腦袋甚至被叮出了犄角。
幾匹馬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瘋狂的嘶吼聲仍舊時斷時續的,很顯然同樣沒有逃過毒蜂之手。
天德沖入密林,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師弟和他身旁的一男一女兩個人。
「休傷我師弟!」
天德大吼一聲,反手一掌拍了過去。
男人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女人冷冷一笑,手中鞭子甩了一個響鞭,空中飛舞蜂群仿佛聽到命令,組成密集陣型沖向天德。
天德心中駭然,金剛咒催動到極致,就感覺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不斷轟擊在身上,身上的法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等衝出了密集的蜂群,他全身已再無一絲力氣。踉蹌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
冰三丈低頭看了看兩個道士,道:「誒。。。你竟然還有這一手?」
天鳳凰淡淡的道:「當初要不是你手下撿便宜,早就被我的毒蜂毒翻了!」
「少說大話了,你原先的毒蜂想要毒死人,怎麼也要犧牲百隻以上。這些經過我白蛇城改良的,一隻就能毒翻一頭牛,全身麻痹的滋味兒可不彼此好受多少,況且,吸收法力的特性可是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天鳳凰嘴角一掀,大大方方的承認:「沒錯,有了你這些都毒蜂,我這個天兵一窩蜂的名號,才算是名至實歸了!」
此時矮腳虎帶人匆匆趕來,遠遠見到天鳳凰就是一驚,忙站定,遠遠的拱手行禮。
冰三丈轉身往回走,淡淡的道:「新的控制裝備已經送過來了,與之前的用法相同,繼續擴大你的隊伍吧!至於那兩個道士,這麼急着往揚州趕,我反倒挺好奇他們想幹什麼,找幾個人將他們扔到揚州城門口!」
天鳳凰抬了抬下巴,道:「聽到了嗎?」
矮腳虎忙道:「是,屬下馬上辦!」
————
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城頭上的火把沖天,火光將城外照得一片通明。
天德翻身坐起,見師弟在身旁昏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他活動了一下手臂,只覺得全身酸痛難耐,咬着牙緩緩站起身,仔細的打量着四周,終於確定這裏就是揚州城外。
抬頭看看天色,已然月至中天。
天德搖了搖頭苦笑:「師弟這個烏鴉嘴,果然又是這樣。」
深吸了一口氣,兩肋之下仍舊陣陣刺痛,跌坐在地上,艱難的盤起腿來,閉目內視。
果然,多年苦修的法力賊去樓空,經脈中空蕩蕩的,仿佛有冷風吹過。身體虛弱的不行,沒喘一口氣就覺得肺部疼痛。
天德猛的打了一個哆嗦,背後一片冰涼。
天德苦笑起來,至10歲後洗精伐髓,已經寒暑不侵多年,冷這一感覺真是久違了。
天亮唔了一聲,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子,一聲慘叫嗷了出來。
天德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大喜道:「師弟,你醒了?」
天亮眼淚都下來了,指着自己大了三倍有餘的鼻頭委屈道:「師兄!」
天德嘴角一翹,有些想笑,可是氣息一變,刺激得他肺部又是一陣痛,笑聲還沒有出來就變成了吸冷氣。
「師兄,你怎麼了?」
天德搖搖頭,道:「現在你什麼事都不要管,五氣朝元先調一下內息。」
「哦!」天亮很聽話的點點頭,才盤膝內視就驚叫出聲。
「我的法力,我的法力哪去了?」
「果然如此麼?」天德嘆了一口氣道:「江湖水深,果然不是我等出家之人能夠玩轉的。區區一夥匪徒竟然有如此手段,難怪無人可治。」
「師兄,我的法力。。。」
「不必慌張,我等根基未損,只是法力消散,找些靈藥一月半月之間必可恢復。為今之計,我等還是先進城找到知府大人再說。」
天亮咬牙道:「那個可惡的女人!」
「多說無益,快點走吧!」
「師兄,現在是夜裏,城門不開吧!」
天德道:「你有所不知,揚州城乃是雄關巨城,城內居民數十萬之巨,又有為數龐大的遊人,商隊進貨與夜香清理都在後半夜。咱們往城門口走走,碰碰運氣。」
兩人位置本就距離城門不遠,走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就看到了大敞四開的城門。
「咦,師兄,城門真的開着誒,可是為何沒有兵丁把守?」
天德也是心中奇怪,擺了擺手沒有過多解釋,帶着天亮往城門裏走。
印象中的商隊和夜香郎都沒有出現,敞開的城門黑洞洞的,像是張開的巨獸之口。
穿過城門,房屋街道出現在眼前。
接口處防風燈籠輕輕晃動,火光一抖一抖的,空空的街道上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天亮縮了縮脖子,道:「師兄,咱們現在去哪兒了啊?」
「城隍廟!」天德冷靜的道:「這個時間也只有那邊能進去了。」
「咱們不能直接去找知府大人嗎?」
天德無語,擺擺手示意他別廢話,跟自己走就是。
說是城隍廟,其實只是當地人習慣性的叫法,外地人管這裏叫關帝廟,因為廟中的城隍老爺是紅臉長須的關公形象。
天亮見到這個塑像的時候,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是什麼?」
「管那麼多幹什麼?鄉間土財主胡亂造的東西,誰知道應該叫什麼?」天德翻白眼道:「快點盤膝坐下,默念五行正氣法,重新凝聚法力種子。」
這是正事兒,天亮不敢怠慢。
兩人盤膝對坐,閉目內視調息。有一間廟宇擋風,坐下稻草隔涼,天德感覺好了很多。
天地元氣匯聚,一絲絲法力在經脈中匯聚而成,如貪吃蛇一般在經脈中行走,一點點壯大。
等到有小指粗細之後,法力開始反向滲透身體,暗傷一點點緩和治癒。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師兄,門外已經有賣早食的了!」天亮神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碩大的鼻頭小了一圈有餘,此時眼睛正在放光,露出一副饞兮兮的樣子。
「你身上還有錢嗎?」
天亮一愣,趕緊在身上亂摸一通,哭喪着臉搖搖頭。
天德無語,「師弟,咱們是遭了賊的。雖然不知道因何原因被放了一條生路,可是其他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了!看看你現在身上的衣服!」
天亮低頭一看,驚叫道:「誒?我的道袍呢?金絲道袍可是我求了好久,師叔才給我買的。」
天德抖了抖身上的破衣爛衫,道:「不要大驚小怪的,沒給咱們扒光已經算不錯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去見知府大人,無論怎麼說,總要將師傅的口訊帶到。」
天亮若有所思道:「師兄,照我看這禁法堂似乎是好人啊,千佛寺的事咱們是不是誤會了?」
天德搖搖頭沒有說話,他和天亮的判斷恰恰相反,與天邊一窩蜂的剿滅戰,令禁法堂更加的可疑了。
水陸皆斷孤立揚州城,不知道揚州知府那裏是不是也出什麼狀況。
總之,他有很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