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溝里、河面,到處都涌動着前進的人馬,步兵、炮兵、騎兵,嘈雜着,喧囂着,向着遼中大地奔流。
士兵喊着口號,揮動着槍械,拖着不肯走的騾馬,湧上樹枝鋪的路,發出折裂的噼啪聲。騾馬哼哧哼哧地喘着氣,拖曳着炮車,同旁邊的炮兵一起用力。一隊隊斥候騎兵三五成群地從部隊行列邊跑過去,馬蹄嗒嗒地響着。
錦州一下,雖然未能盡殲清軍主力,但通向遼中平原的道路卻被打開了。盪朔軍與登陸的援軍合兵一處,繼續向東挺進,輕取廣寧縣(現盤山縣),控制了遼河入海口。隨後,大軍水陸並進,昂然向北推進。瀋陽,似乎已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
是的,盪朔軍沒有繼續東進,與東北軍區主力夾擊蓋州的清軍集團,但做出的姿態既是威脅瀋陽,又是一個更大的迂迴包圍。無論是收復台安縣,再東取鞍山;還是打到遼中縣,再轉攻遼陽,蓋州清軍集團的退路都將被切斷。
那盪朔軍如此長驅直進,會不會有被蓋州清軍後退再轉西,切斷糧道的憂慮呢?這種情況在理論上是存在的,但在實際上卻絕不可能。除非蓋州清軍能夠擊敗當面的東北軍區的十數萬大軍,使其沒有追迫的能力。否則,他們就只能被東北軍區的明軍頂着不斷後⌒,ww⊙w.退,退過鞍山、遼陽,甚至是直接退到瀋陽。
從現在來看,蓋州的清軍集團在補充不足的情況下,在兩三個月的時間裏已經被耗得精疲力竭,不被明軍在正面擊敗已是僥倖,哪還有能力先擊破一面,再去夾擊另一面。
而明軍也是看穿了滿清的兵力不足。也自恃幾萬大軍的戰力,才敢昂然直進,以勢迫敵。同時,通過海路的快捷聯絡,蓋州周邊的明軍集團也會採取相應的軍事行動,或主動攻擊、粘住清軍。或抽調機動兵力,趁敵撤退時予以勇猛追擊。
「這天氣越來越熱,正適合南兵作戰啊!」夏國相騎在馬上,解開了衣扣,意氣風發地揚鞭一指,「別看個子不大,耐力倒是值得驕傲。」
「這話說得偏頗,難道北兵就不能長途跋涉?」衛朴搖頭表示反對,「一百多里地。要是輕裝疾進的話,一天一夜足夠了。」
「我倒是有這樣的想法。」夏國相苦笑了一下,說道:「可現今之勢,勝利已經沒有疑問,若是因為貪功冒進而遭敗績,那可要朝野震動,皆曰可殺了。」
「皆曰可殺倒不至於,可這名聲算是毀了。」衛朴很理解夏國相的苦衷。若是處於劣勢,敗也就敗了。但明軍一直以來都是以勢壓人,不打無把握之仗,屢戰屢勝之下,突然冒出一個失敗的消息,那也確實太顯眼了。
「韃虜已無絕死一戰之心,更失去了這樣的機會。」夏國相有些鄙夷地說道:「在中原養尊處優。八旗兵啊,墮落腐化得真快呀!值此形勢,從皇上,到群臣,再到百姓。都希望穩穩噹噹、沒有波折地打贏這場仗。所以,咱們寧肯保守一些,也不要冒險。」
「確實如此。」衛朴稍有些不甘,但也得點頭稱是,沉吟了一下,說道:「穩穩地收復遼東失地,皇上的心也就算暫時安定了。我估計多半要以消耗、封鎖為主,繼續北進的話,後勤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是要經營一番,才能有力量犁庭掃穴,掃蕩殘餘。」夏國相伸鞭指了指遠處的遼河,說道:「沒有水師之利,光憑陸地運輸,這仗不好打。我估計一是消耗、封鎖,二是大練騎兵,最後才是雷霆一擊。」
「騎兵,確實應該是以後作戰的主力。」衛朴點頭贊同,「不管是驃騎,還是龍騎,有幾萬騎的話,韃虜便不能象現在這樣輕易跑掉了。」
「是啊,步兵打騎兵,敗則全軍覆沒,勝則追之不及。」夏國相也很無奈,「其實,步兵對騎兵能打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
「聽說定遼後,東北的部隊要改編,不知道是改成什麼樣子?」衛朴覺得夏國相應該比自己知道得多一些。
「兵部還在商討,尚未最後決定。」夏國相停頓了一下,說道:「也是為了適應遼東作戰,根據韃虜的情況要作出調整。大概是要編成混成旅,步、炮、騎、輜兵種齊全,兵員大約是八千至一萬,能夠出擊作戰。」
衛朴想了片刻,說道:「收復遼東失地,自然要分兵駐守。這混成旅比師的編制小,便能多防守幾個要點。另外,如果輪番出擊的話,就算遇強敵則退,也會令韃虜疲於奔命,四處防守,不是休息。」
「是啊,兵部就是打着這樣的主意。」夏國相點了點頭,對衛朴的分析表示贊同,「一邊經營遼東,一邊襲擾消耗韃虜,又能輪戰鍛煉軍隊,倒也是很好的策略。」
「不知道盪朔軍是不是照此改編?」衛朴略有些擔憂地說道:「也不知道盪朔軍最後是歸屬北京軍區,還是歸到東北軍區。聽說聖上要建立軍委會,魏殿下平日便有激流勇退的想法,此番若入兵部的話,這北京軍區的最高長官會由誰接任呢?」
「魏殿下應該暫時不會離開北京軍區,畢竟其為聖上信重,畿輔之地豈能沒有心腹大將統軍?」夏國相搖頭道:「東北軍區肯定是會易帥的,皮殿下年歲已高,定遼之後肯定要調回榮養的。這樣一來」
胡國柱現在身為東北軍區的副總指揮,皮熊若調任,他是極有希望接替的。可如果盪朔軍歸屬東北軍區的話,夏國相的安排便有些麻煩。按理說,他的品級高於胡國柱,胡國柱亦是從盪朔軍調出的,是他的部將,讓他屈尊聽令,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而且,夏國相與胡國柱既是姻親,又同出一系,他是萬萬不能當着衛朴的面說出爭權奪位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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