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住主宅的第二天,羅域就開始了忙碌的工作。每天好幾個固定的視頻會議,還要簽那些從公司拿來的文件。不過方老師對羅域的作息始終沒有鬆懈,不管再忙,飯和藥一定不能漏下,羅域每天必須要休息七個小時以上,中午還要午睡。
羅域也算配合,雖然偶有疲累,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能撐到把這個項目順利安排下來沒有問題。其實羅域在沒病之前每天都非常忙,這放了一個大假,安逸慣了,倒反而讓人不適應這種快節奏了。
相比於羅域的緊湊生活,暫時不用去工作的曉果則悠閒了很多。他一開始也不敢在這房子裏亂跑,每天只窩在臥室里看電視看圖畫書,一悶就是一天,一直要到羅域晚上忙完了才能與曉果說說話。後來羅域特意尋了一個下午親自陪他到處走走,曉果才對這裏熟悉了些,漸漸開始在沒有方老師和周阿姨在時也能大起膽子去花園裏轉轉,玩玩盪鞦韆,看看小花什麼的。
這天宅子裏又來了很多客人,上回在杭維雍壽宴中出現過的黃茂霆竟然也到了,身邊還跟了兩個與他長得有點相像的男人,想必也是他們黃家的。福興建築作為這個項目的一份子,自然不會被黃茂霆和羅域那些私人小仇怨所左右,況且,羅域也完全沒放在心上。而這位黃少應該也被教育過了,從頭到尾都沒炸毛,只除了臉色一直很差就是了。
這行人進了會議室,沒多時,原本暗暗跟在羅域身後的羅寶凡就當先走了出來。他出來時臉比鍋底還黑,隱約從方才裏面泄漏出的動靜來看,似乎是羅域要羅寶凡說說對這個計劃的一些意見。然而羅寶凡就跟在神遊一樣,不僅提不出好建議,似乎連度假村的一些基本情況都不甚了解。那場面一時尷尬的,不用羅域趕人,羅寶凡自己就沒臉待下去了。
他出來的時候差點撞上路過的曉果,羅寶凡本想罵點什麼,但正好看見去給羅域取文件的方璽下樓走來,羅寶凡只得把那些難聽話又咽了回去,恨恨地離開。
書房那頭的會議繼續緊鑼密鼓地召開着,曉果卻在客廳里高興地跑來跑去,周阿姨來回了好幾趟也差點同他撞到,周阿姨終於停下腳步無奈道:「曉果啊,你不要老是盯着這個機器不放啦,它會找到路的!」許是嫌那掃地機速度慢,曉果急得繞着它跑,仿佛這樣就能給它加油一樣。於是兜兜轉轉了一早上,阿姨的腦袋都要被他轉暈了。
曉果看看地上的圓盤,他有自己的擔憂。
「那個……它、它之前,卡住啦。」
曉果想表達如果沒有自己認真看守的話這個掃地機械人大概沒辦法每天這麼順利的完成工作。
周阿姨很想告訴曉果那時因為你一直前前後後追着這個東西,機械人是為了繞過這個不斷出現的阻礙才會離開既定線路的。但是既然曉果喜歡那便只能由着他去了<="l">。
阿姨道:「那你把它弄別的地方去好嗎?別在這兒擋着道,一會兒端茶燙着你。客廳很乾淨了,喏,讓它去後面樓擦擦地吧。」
「哦……好。」
曉果聽話的抱起那個嗡嗡輕響的東西,帶着它穿過一個小長廊往另一幢小樓而去。
這個地方離那片海棠園特別近,曉果來過幾次,不過通常只站在那裏看會兒小花,阿姨一叫他就回去吃飯了,所以這個樓的內部仔細說來曉果並沒有來過。
在門邊放下掃地機,曉果看着它緩緩往內挪去,這裏的確比那幢大的建築要髒一些,平時沒人住,邊角已是落了很多積灰,而且牆面也頗為陳舊,連曉果都注意到很多邊角都有一片片黑黢的痕跡,就像是……被煙熏過一樣。
他亦步亦趨地跟着機械人往裏面走,這個走廊還挺長的,另一頭的玻璃窗外種了好幾棵樹,正擋着映入的陽光,於是越往內光線反而越暗。兩邊的門都沒有打開,機械人便擦着牆筆直的朝前行,然而眼看着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忽然機械人一個轉彎,消失在了原地。
曉果看着那最後一間沒有關緊的門,輕輕地「啊呀」了一聲,急忙也隨了進去。
室內拉着窗簾,只有朦朦朧朧的光透進來,曉果一時間看得不太清楚,只見眼前立着好多木架,架子上和牆上都掛着畫,有一部分還用布遮蓋着。這一切都表明這正是一間畫室。
周圍十分安靜,只能聽得見機械人運行時發出的動靜,曉果看了一大圈,沒有找到它的影子,他只能循着聲音繼續向內。邊走曉果邊忍不住去看兩邊的畫。初初望去,畫上似乎只有兩種東西,一種是花,白白的,粉粉的,和曉果在園子裏看見的一模一樣。另外一種則是孩子。孩子有大有小,有的在爬,有的在走,還有些長着一對對小翅膀,穿過雲層在天上飛。他們大多圓眼睛紅嘴巴,肉嘟嘟的,讓曉果看得十分喜歡。
「娃娃……」曉果笑着說。
他看得入迷,有片刻幾乎將掃地機也忘記了,直到回神才發現那嗡嗡聲不知何時竟已停了下來。
「嗯?」曉果偏過頭,又聽了一會兒,有些着急了,「不見了呀……」
他順着畫室尋找,可繞了好大一圈,這裏到處木架林立,層層疊疊,讓曉果根本看不清方位,他只有蹲下身,趴伏在努力搜尋。許是一個不察踢碰到了支撐的木腿,眼前的幾個畫架忽然搖晃了一下,接着向後倒去,連帶着將之後的畫架也都帶倒了!
好在最後有牆面做支撐,一排畫架傾斜到一個角度後堪堪卡在了原位,沒有最終落地。不過之前蓋在上面的布帛卻全滑落了下來。
闖了禍的曉果呆呆地站在那裏,半晌才急急忙忙爬起來去扶架子。
「對不起……」曉果着急地自言自語着道歉,「我、我不小心……」
可就在他將第一面畫架扶穩的時候,曉果忽然看到了架上原本被遮蓋起來的作品。只見近在咫尺的畫布上依舊是滿滿的花叢,可是這些花卻不如另一邊那麼色彩明媚陽光燦爛,它是灰敗的,黢黑的,枯萎的。甚至最前方的那一排枝葉如勾,花蕊則變成了鋒利的爪牙,交錯糾結在花園中,幾乎鋪滿了整個畫面。
曉果看着那像手一樣長長的藤蔓,心內一驚,急忙轉開了視線,然而下一刻卻又對上了另一張更為恐怖的臉<="r">!那畫上是一個孩子,然而五官卻十分扭曲,眼睛嘴巴長得大大的,手腳則又瘦又干,躺在泥地里,讓他同一旁浮於雲上的天使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畫得簡直就是魔鬼!
然而魔鬼還不止一個,曉果一眼掃去,就見其後還有好幾張的圖上都是這樣的畫面,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盯過來一樣。
曉果被嚇到了,偏偏一陣「卡拉卡拉」聲在此時又突兀的響起。方才沒了動靜的掃地機械人不知被卡在了何處,正努力着想要脫離這種桎梏,但這種努力在當下聽來反常的詭異,反反覆覆,無窮無盡。
「嗚……」
曉果苦下臉,已是有了想逃跑的念頭,可是他又不想丟下機械人,於是只能一邊猶豫一邊無力地朝外慢慢地挪去,邊挪邊紅了眼睛。
忽然,他的後背撞上了一個溫軟的東西,曉果心頭一顫,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啊——!!」
那溫軟的物事卻伸出手一把摟住了他,將曉果拉着轉身。
曉果一抬頭就看見了羅域的臉。
「怎麼了?」羅域看着曉果蒼白的臉色。
曉果一下撲到了對方的身上,害怕地說:「有、有……妖怪!妖怪!」
羅域抱住曉果,順着他的方向看向畫室,露出了淡然地笑容。
「那不是妖怪,那是……以前有人畫的一些小惡魔而已。不嚇人啊,你再仔細看看,看久了還挺可愛的,比旁邊的小天使還有意思呢。」
可是這回羅域的安慰卻沒有讓曉果放下恐懼,兩人的意見終於出現了一點分歧,曉果不懂得欣賞這些畫。
「是、是妖怪,嘴巴……嘴巴,那個樣子,啊嗚,會吃我,吃你!」曉果張開手比劃着,他覺得那比電視裏放的反派更嚇人。而且曉果也沒有忘記第一晚到這裏時羅域告訴過他的故事。
羅域聽後卻笑得更深了,他掃了眼那些大大小小的畫,眼中的情緒似懷念又似不屑,嗤笑一聲,他環着曉果朝外面走去,一反手帶上了門。
「好吧,害怕我們就不看了,把它們關起來。」
曉果卻還是不放心:「那個……機械人……」
「唔,機械人讓阿姨來拿。」
「妖怪會吃,阿姨……」
這樣的問題對羅域來說並不難。
「那這樣吧,我明天讓人再畫個小飛龍放在門口好嗎?很大很大的小飛龍,那麼厲害,這樣它一噴火,妖怪看見它就都死啦……」
兩人邊說邊自暗處一點點離開,又走進了艷麗的陽光下。
曉果聽着羅域的話,認同地頻頻點頭,可一望見遠處那些漂亮的海棠花,曉果第一次覺得它們沒有之前那麼好看了,剛才所見的一切又划過腦海,曉果忍不住抖了抖,只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在天堂和地獄間來回穿梭的噩夢……<=""><=""><="">